离开东城薛家老宅的时候。
薛大傻子的眼神,一个劲往贾琮身上瞟。
似乎要看清楚刚刚贾琮进去私会,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贾琮又是气又是笑。
这薛大傻子真是简直了!
就没见过这样上杆子想送出自家妹子的人!
登上车驾。
戚有禄半靠在车壁上,懒洋洋问道:“琮兄弟,灯下美人如月下美人何?”
贾琮哈哈一笑:“有禄哥,你在中军都督府跟着熊伯伯都学了些啥?”
“越来越坏了!”
戚有禄笑眯眯地道:“想当年我是多单纯的人哪,可惜一入王府深似海!”
贾琮连连点头:“是是是,单纯被我爹跟六叔七叔带坏的!”
打死他也不承认戚有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戚有禄今日自然不会回他的郡马仪宾府。
又死皮赖脸住在西配殿。
贾琮也懒得理他。
只让冯妈妈将封氏送的衣裳鞋袜收好。
冯妈妈拿着衣裳看了一回。
赞道:“这位封家太太好针线!”
贾琮笑道:“冯妈妈不是嫌咱们府上针线房的粗糙么?”
“等封伯母调养好了,请她来府上做个针线教习,也是個营生。”
甄士隐是乡宦,就算不是两榜出身,最少也该是个举人。
封氏既读书识字,自有读书人风骨。
未必肯一直吃用女婿家银钱过活。
冯妈妈笑道:“这感情好。”
又叹了口气:“说起针线,还真可惜了隔壁宝二爷房里的晴雯。”
“只当时咱们在江南,不然接来这边,也是一条性命。”
提到大脸宝的房里人。
彤云连忙道:“三爷,我找到了紫鹃的家。”
“正如三爷说的,她没保住银子,也没保住衣裳。”
“如今也是做针线,去绣坊寄卖。”
贾琮对痴恋大脸宝,背刺林黛玉的紫鹃极不感冒。
只笑道:“紫鹃是自找的,一步错,步步错,不用去管她。”
“倒是碧痕有几分心气。”
“记得到撑不出命来的那日,提醒我帮帮她。”
彤云笑嘻嘻地道:“记得!”
次日贾琮照旧回翰林院上衙。
才进房间,便见杨一鸣趴在他的书桌上。
脸上又挂着两个斗大黑眼圈。
身上寒气丝丝直冒,整个房间温度直线下降。
贾琮被他唬了一跳:“一鸣兄,你又作什么妖了?!”
杨一鸣按着太阳穴,疲倦道:“光影不对,无论如何复制不出来……”
“明明幻灯片是你画的,其余设备也都一模一样……”
贾琮可不会看诊,见他状态不好。
戚有禄又去了都督府,只能急命郑多福去请唐院使。
贾琮怒道:“你笨不笨啊?!”
“当日秋狝给皇祖母他们展示的时候,幻灯片用的是风月宝鉴!”
“当然成像光影不一样!”
风月宝鉴虽然直到如今都还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法力。
但是比寻常平面玻璃依然要玄异的多。
杨一鸣道:“子礼兄那面镜子叫风月宝鉴?”
“哪里来的?”
贾琮心中急躁,拉着他去门外太阳下面站着。
还好今日没有下雨,秋阳耀目。
杨一鸣往阳光里一站,愈加觉得整个人都像是透明玻璃做的。
贾琮道:“不行,你再这么折腾下去,这条小命迟早要交代。”
杨一鸣站在阳光下摇摇晃晃。
笑道:“最多冒冒寒气,这么些年早习惯了。”
“是了,风月宝鉴到底哪里来的?”
贾琮忧心忡忡,不断朝翰林院大门方向张望。
随口道:“皇祖母当年送的。”
杨一鸣这才打消念头,皇太后御赐,自然难以找到相同的镜子。
还好太医院离翰林院不远。
唐院使闻讯飞快赶来。
见杨一鸣站在阳光下,松了口气。
直接往杨一鸣口中塞丸药,再给他把脉。
看过脉象后,深深叹了口气:“杨世侄,真不能再耗损心神了……”
“不然,只怕要出大事……”
杨浩然急匆匆从正堂赶来,正好听见这句话。
“唐兄,犬子会出什么事?”
他刚刚才得到贾琮请唐院使的消息。
唐院使飞快开了方子,命人抓药煎汤。
“杨兄,这里放个躺椅,笼个炭盆,让世侄晒一天太阳。”
杨浩然看着浑身冒寒气的杨一鸣,愁眉不展。
先瞪了贾琮一眼。
“回府就扔了你们那些奇技淫巧的玩意!”
贾琮连连拱手:“大师伯,小侄错了……”
“晚间小侄过府亲手毁了它!”
杨一鸣被唐院使逼着躺在躺椅上,心中暗暗叫苦。
下衙后,贾琮先命郑多福去都督府接戚有禄。
这才跟着杨浩然杨一鸣去太师府。
杨一鸣服了汤药,又晒着太阳睡了半日。
总算没那么冒寒气。
杨浩然跟贾琮这才放下心来。
杨浩然道:“琮儿,先去一鸣院子里收拾东西。”
“我去见父亲。”
贾琮领着垂头丧气的杨一鸣回院。
边走边道:“看你还作不作!”
“如今已是深秋,再过段时间又要下雪。”
“你是不是真想哪天一觉起来变成冰雕?!”
杨一鸣苦眉苦眼地问道:“子礼兄,当真要毁了?”
贾琮将他那套装置收了起来。
“养好了身体还你!”
这时候,戚有禄也骑着汗血宝马赶来太师府。
见面第一件事,自然就是给杨一鸣搭脉。
戚有禄眉头大皱。
半日才轻声道:“一鸣兄,再来个几回,我跟琮兄弟就好给你去看山坟了!”
“哪里有这么胡闹的?!”
贾琮唬了一大跳!
“这么严重?!”
戚有禄正色道:“有!当真有!”
杨一鸣讪讪笑道:“善明兄,别急,别急,小弟再也不敢了……”
贾琮在他用来做实验的房间里一顿搜刮。
不但试管烧杯,连火硝木炭硫磺都给全部收走。
杨一鸣眼巴巴地看着贾琮:“这个也搜走啊?”
“我快配出来了都……”
贾琮怒道:“再不搜走,你就要上天了!”
戚有禄押着他去泡姜汤浴。
将所有事忙完,三人才一起去花厅用膳。
先给杨季请了安。
杨季看着贾琮戚有禄笑道:“一鸣这孩子不听话,又要麻烦琮儿跟有禄了。”
贾琮讪讪地道:“杨爷爷,都是我不好……”
杨季先朝贾琮温和一笑:“不怪你,要怪也是怪一鸣。”
“人身性命皆是他自己的,他不珍惜,旁人却也急不来。”
这句话说的已经有些重了。
杨一鸣低了头,一声不敢言语。
杨季挥手命下人上菜。
几人安静用完膳。
杨季才道:“琮儿,兵部侍郎出缺,贺方举荐了一个人。”
“姓贾,名化,字时飞。”
“今日面圣述职。”
“你父亲可知道这个人?”
贾琮脱口而出:“应天府府尹贾雨村?!”
好家伙!
他才写信将薛蟠旧案平了,这白眼狼居然攀上了贺方的路子?
杨季笑道:“琮儿既然知道,那就更好了。”
“此人心性如何?”
贾琮想了想,便将葫芦案一事说出。
他并不下评论,只说事实。
杨季也是人精,笑着点点头:“既如此,爷爷知道了。”
贾琮与戚有禄带着杨一鸣那堆零碎,离开太师府。
杨一鸣眼巴巴看着贾琮,念念不舍。
被杨浩然敲了一下,才回院去安歇不提。
贾琮回义孝亲王府后。
先命郑多福贾安贾乐将杨一鸣的东西,整理收好。
这才过正殿来找贾赦。
贾赦此时还在大观园。
郎舅两个只得又往大观园正殿找来。
月台上,煤球穿了件花花绿绿的衣裳,满身不自在的乱转。
永泰帝贾赦小翠儿正看着煤球直笑。
见到贾琮,跑来用大熊脑袋直蹭贾琮大腿。
似乎在告状。
贾琮见它那件花花绿绿的衣衫缝得歪七八扭。
大发一笑。
“小翠儿,你又作怪!”
“煤球要穿什么衣服?”
小翠儿笑嘻嘻地道:“琮兄弟,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贾琮笑道:“阿弥陀佛,还好你没给我做,这可怎么穿得出去?”
小翠儿满眼是笑。
“谁说我没做?”
拍拍手掌,清雨繁霜憋着笑,送上两件长袍。
一件淡青色,一件石青色。
颜色,料子自然都是极好的。
只是那衣裳做得简直一言难尽。
针脚粗一针,细一针,线走得颠三倒四。
直将贾琮跟戚有禄看得目瞪口呆。
贾赦坏笑道:“琮儿,有禄,快穿上试试!”
这样的袍子。
不但贾琮,戚有禄有,永泰帝,贾赦,忠勤,迎春,小翠儿是一个都没放过!
贾琮跟戚有禄只能穿上。
郎舅两个,一个左边袖子短一截,一个右边袖子短一截。
下摆也是前后不齐。
永泰帝俯在月台栏杆上笑得喘不过气。
“小翠儿,爷爷算是服了你了!”
“丑得花样百出的衣裳,难为你能做出来!”
贾赦一边给永泰帝轻轻拍着背。
一边笑道:“小翠儿,算是三伯求你,以后可千万别亲手做衣裳……”
“别人做衣裳费料子,你做衣衫是费人!”
贾琮跟戚有禄将长袍脱下。
笑道:“我拿回去给冯妈妈改改,省得浪费了衣料。”
小翠儿瘪瘪嘴:“还有皇祖母九叔七叔的还没做呢!”
永泰帝想了想皇太后跟天玺帝穿上小翠儿做的衣裳的样子。
忍不住又一阵大笑!
笑了半日。
永泰帝才道:“乖小翠儿,听爷爷跟三伯的话,千万别做了!”
他也是这辈子第一次穿这么丑的衣裳!
陪着永泰帝玩笑一阵,侍奉他去寝宫安歇。
又千叮咛万嘱咐小翠儿别再糟蹋衣料。
贾琮父子翁婿三人这才回义孝亲王府。
命郑多福将三件长袍先交给冯妈妈看能不能亡羊补牢。
西配殿。
冯妈妈看着丑得各有千秋的三件长袍,笑得乐不可支。
只能全部拆了重做不提。
正殿书房内。
贾琮问道:“爹,贾雨村上京述职,要升兵部侍郎。”
“这事爹可知道?”
贾赦道:“他今日面圣出宫,就递了帖子求见。”
贾琮问道:“那爹见了?兵部侍郎也补上了?”
贾赦点点头:“见了啊,毕竟当初你们在江南多承他照应。”
“兵部侍郎还没这么快,要经由阁议,吏部廷推。”
贾琮想起原书上贾雨村升大司马,参赞朝政一事。
那自然就是挤掉了如今的兵部尚书何昊。
至于贾雨村葫芦案里的白眼狼事迹,他早就跟贾赦提过。
贾琮想了想才问道:“何伯父那兵部尚书做的好好的,要塞个贾雨村去做什么?”
“那白眼狼才干优长,何伯父未必能压制住他。”
贾赦冷笑道:“贺方那棒槌怕是在打文渊阁大学士主意!”
内阁中,四殿两阁六大学士。
中极殿大学士杨季,建极殿大学士贾敬,文华殿大学士郭荥,武英殿大学士贺方。
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暂缺。
贾琮道:“前朝旧例尚书不入阁,贾雨村那白眼狼就算升大司马,怎么入阁?”
贾赦笑了笑:“尚书不入阁,等入阁的时候不带尚书实职即可。”
贾琮仍是摇头。
“不好,不能去兵部,更不能让那白眼狼入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