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安格鲁教士却对着手上的报纸愁眉苦脸:“工人大规模的罢工抗议,反战游行,还有好几位男爵接连被刺,这几日王都越发混乱动荡了,教会已经掌握充足的情报来源,证实这些都是【逐火之蛾】在暗中举行的黑暗仪式,所引发的超凡力量辐射到现实世界,然而该邪恶组织的小头目——癫火者凯文,仍旧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或许这只是个幌子,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癫火者凯文吸引住。”艾尔薇小姐美眸流转,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安格鲁教士踌躇片刻,难以置信地道:“你是说,【逐火之蛾】真正的目标是在不久便会召开的万国博览会,伊丽莎白女王身上!”
艾尔薇小姐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从式样精巧的粉色挎包中取出一本精装读物,旁若无人地翻阅起来。
唐珂正好坐在她的邻座,于是顺带一瞥,只见封面上清晰印着一行鎏金字迹:《背德之恋:公主殿下与她的第一女骑士》
稳住呼吸,他悄悄将座椅离她稍远一些。所谓近墨者黑,可不能被她给带弯了!
见这次学习会即将结束,安格鲁教士暂且将令人烦闷的【逐火之蛾】超凡事件搁置一旁,尽量摆出一副轻松表情,望向两名组员。
“实际上我这里有一封豪华庄园的邀请函,这场宴会的嘉宾几乎云集了王都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表面上是光鲜亮丽的贵族们一次闲暇聚会,可是背地里男欢女爱的交易、别国的间谍活动、见不得光的政党谋算等等龌龊勾当不要太多。
因此我对这种纸醉金迷的场面一向敬而远之,本想着让擅于交际的汉弗莱先生陪同我前去,没想到他最后没有来,你们中有谁愿意替代他?不仅可以免费享受一次豪华马车之行,还能够结交一些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的王公贵族。”
唐珂对此没有多少热情,他现在正想法设法地避免抛头露面,谁也不能保证狡诈的魔女不会伪装在上层社交圈中。
于是他耸肩道:“实在不愿意去的话,为什么不推辞掉?能找的理由不要太多,最近教会事务繁忙,又或者身体抱恙?”
安格鲁教士微微一叹:“不去不行啊,换言之,整个戈尔利亚市没有人胆敢拒绝这场庄园宴会的邀请。”
“这是为什么?难不成是女王陛下亲自举办的宴会?”
安格鲁教士颇显无奈地回道:“倒也不差,这次的邀请人乃是奇瑞亚王国未来的君主,路薏莎公主殿下。”
唐珂一时哑然,上一次冲撞公主御驾的凶险一幕,现在还记忆犹新,因此他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公主始终怀着几分忌惮之心。
秉着女士优先原则,他果断将传教士的这次盛情相约,转交到了邻座看书的少女手中。
没想到艾尔薇小姐挑起好看的眉毛,直截了当地说:“容我拒绝,稍晚些时候我还要觐见女王陛下,商讨领地税收事宜。”
安格鲁教士早有预料地走到唐珂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忘了补充一句,艾尔薇公爵小姐是个例外。”
“我也可以拒绝吗?”唐珂抬起头,黑色的眼瞳里满是恳求之色。
传教士笑了笑,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唐珂气愤地在桌底下直跺脚,万恶的特权阶级!
像是察觉到他此时的心境,艾尔薇小姐不动声色地用鞋跟重重地踩在了他的脚上。
唐珂吃痛地喊了出来,耳边随之传来对方轻柔的声调:“要摆正好‘位置’啊,唐珂先生。”
这句话明显意有所指,唐珂侧头看着眼前这位娇生惯养的公爵小姐,表面上笑脸相迎,实则暗自立誓,总有一天要让她尝到自己的厉害!
看着尚处于磨合期的小组成员剑拔弩张的气氛,安格鲁教士只好出面和解:“时候不早了,唐珂先生,我们该出发了。”
现在撕破脸皮,正面对抗可讨不到任何便宜,唐珂忍辱负重地起身告辞,然后跟随着传教士,一瘸一拐地登上了早在教堂门口恭候着的豪华马车。
所要去的庄园宴会位于乡下的私人领地,马车颠簸在田间小径上,沿途的黄昏美景实在令人沉醉。
与满是蒸汽与齿轮的城市迥然不同,这里空气清新,田野里的麦芒在晚风吹拂下,发出一片清脆响声,如同海水的涟漪般,飘过整片大地。
唐珂离开教堂时的沉闷心情一扫而空,甚至于有闲情雅致将头伸出窗外,眺望着飞向远方的雁群。
安格鲁教士摸向黑色吊坠,循着唐珂的目光向窗外望去,蓝色的眼睛浮现出一抹复杂意味。
“曾几何时,人们盲目追逐蒸汽时代下的文明,以机器与齿轮将栖息地打造成钢铁都市,却遗忘了最为质朴的风景,人心更是如此。”
然而唐珂此时只顾着捕捉高空中雁群的飞行轨迹,疾驰马车带来的猛烈气流将车厢内传教士刚刚所说的话,远远抛在后方。
等他重新将头收回到车厢时,传教士早已隐藏起失落茫然的脸庞,指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路标道:“你知道这片私人领地的历史吗?”
唐珂意犹未尽地摇头道:“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不过这里的环境不错,起码可以看见真正的天空!城市里的钢筋与锅炉,蒸汽与白雾,在它面前比起来可差远了。”
安格鲁教士笑着回应道:“过去伊丽莎白女王还是公主时,便在这里的庄园度过了整个童年,彼时白牧主教尚未披上大主教的红袍,那年他才十四岁,甚至没有成为传教士,而是以一位家庭教师的身份访问了这座庄园,并在日后的授课中,将雄心勃勃的蒸汽革命言传身教地赋予了女王陛下,因此这对于陛下来说有着特殊的象征意义,从不容许蒸汽的齿轮滚动到此地的一草一木。
后来这座庄园几经易手,如今传到了路薏莎公主殿下的手中,这里的天空还是七十年前的颜色啊,可是那位最终选择殉道的主教大人却早已消逝在时光长河之中,那段蒸汽之初的传奇历史,这世上或许只有女王陛下一人铭记吧。”
听着传教士莫名伤感的话语,唐珂低头思忖了一阵,还是说出了内心的疑问:“教堂里的司铎说,我长得很像那名主教,我和他究竟有什么联系?为什么只有我才能对【时光沙漏】运用自如?而其他人则会面临着严重的副作用?”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白牧主教生前并未婚配,也没有任何私生子诞生于后世,你就是你,这世上容貌相似的人有很多,每个人的灵魂却是独一无二,这并不能说明任何事情,至于【时光沙漏】,那是由于序列器的唯一特性,无论在哪一个时代中,总有能够完美适配它的人出现,就像所谓的英雄一样,应时代而生,随时代而亡。”
传教士的话语很轻,如同拂过耳边的微风一样,随着颠簸的马车被远远抛在后面的道路上,却让唐珂在接下来的岁月中,总是不时回想起来。
即便那时传教士早已永远地离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