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一身病号服，神情恍惚地走在哥谭嘈杂的街头。跨越空间的传送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很难接受，而安娜，恰巧是那大部分人中的一个。

“嗯，你说我现在这样子很危险？没事的，街上这样的人很多……啊？确实恶心，但还好……”自言自语的安娜劝退了大部分朝她投来的视线。

没人想在哥谭招惹一个疯子，就算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万一，这个疯子是从阿卡姆疯人院流出来的呢？万一干事的时候，她突然发疯变成怪物呢？

可惜安娜并不知道有这回事。她眼神朦胧地抬头看向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股莫大的孤独感突然将她击倒。这种孤独感是如此的强烈，强到她往日被关在房间里一个人的时候心里的孤独，都无法媲美。

安娜合起双手，放在胸前，难受地蹲了下来。

“安娜，你没事吧？”安娜身上突然出现淡淡的虚影，那道影子淡到如果不认真去看，就根本不会发现。祂是女子形状的，伸长双手抱住安娜不断颤抖的身体。

“没事，我只是……”安娜深呼吸，语气变得悲凉起来，“我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什么事都没有。”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那么的熟练，仿佛已经说过千百万次。

这句话，她对很多人，都说过。

“安娜！”

安娜脸上露出的笑容，就跟画上去的一样：“我没事的，真的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不，安娜，有人在看这里——是那个禽兽的人。”

安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表情逐渐变得空洞而无神。她如牵线木偶般站起身，扭过头来看向那些赶来的家伙们。明明是恰在年华的丰润少女，看上去却又形销骨立。

没有光的大眼睛里，照出那群身穿黑色西服的家伙。

“少爷，那个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嗯，”布鲁斯沉声回答道，他面前是一块巨大的黑板，上面挂满由各式彩钉钉住的报纸、写满字的便利贴，红线绕在钉子上面，将一切串联起来，“她的母亲也不是什么好人。”

黑雾化为利爪将安娜眼前的人身体洞穿，血浆喷射而出，染红安娜的脸。

“唉，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阿福，你说老菲勒拿为什么能做到这种事？是什么允许他这么做，是什么给了他做这种事的能力？”

从背后射过来的电击枪击中安娜，蓝色的电流下，裹在黑雾里的安娜在痛苦地尖叫。

“……少爷，是钱。是钱给了老菲勒拿做这种事情的权利，是钱让那位母亲做出生而不养的选择，是钱指明了老菲勒拿逃脱法律制裁的道路。”

安娜像是疯了似地将眼前的男人扑倒在地，被黑雾加固的利齿轻而易举地咬穿男人的脖子，比咬穿餐巾纸还要轻松。

“如果她在遭受虐待、遭受侵犯的时候向法律寻求帮助，她是否会得救？”

威力足以将人撕成两截的反器材狙击枪轻松洞穿安娜的身体，几乎将她纤细的腰身撕成两截。黑雾变成触手状，将两截身体接在一起。

伤口在黑雾的滋润下缓缓愈合。

“不会的，少爷。”

“是啊……法律不是万能的，阿福。”

钢铁在安娜强化过的手里，脆弱得像一张纸。轻轻的触碰，就可以让凝聚人类几百年来枪械科技发展智慧的狙击枪扭曲成一团废铁。

安娜在那些人惊恐的目光中扑了过来。

“但是法律还是有用的，少爷。”

鲜血在安娜脚下缓缓堆积。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给自己立下一个规矩，也不会把那些该死的家伙送到法院接受审判。尽管我知道，他们不会被处以死刑。那些人渣最多会被关入黑门监狱。”

倒在地上的尸体睁大一双蓝色的眼睛，灰尘覆盖在上面，遮挡住那隐藏于其中的疑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之前柔弱无助的她会……

头被安娜一脚踩扁，脆弱得像是西瓜，淡粉色的碎片四处乱飞。

“他们在浪费那好不容易收上去的税金。”

黑雾从安娜身上延伸出来，抓住逃跑的黑西装。

“甚至，他们会被无罪释放，嘻嘻哈哈满不在乎地回到这世上，在那些人的纵容下继续为非作歹。”

黑西装他们在惨叫，他们在逃跑。可是逃到哪里去呢？阳光明媚，蓝色的天，满地的鲜血。路，在哪里呢？

“没有人是万能的，少爷。就连上帝——如果祂真的存在的话——都不会是万能的。”

“我知道！”

黑雾将鲜血吞下，变得愈发恐怖，在地上如藤蔓般蔓延、抽枝，掠夺在这里的所有的暴徒。

“我知道，阿福，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我不甘心，这个世界本不该是这样的！坏人本来就该受到审判，好人被来就该受到嘉奖！可是哥谭呢？哥谭呢？”

布鲁斯转身一拳砸在墙上，这一拳让昨天晚上刚结好的疤又一次绽开，血液顺着墙流下。

“还要死多少无罪的人，还要有多少无辜的人受到不该有的对待，这个世界才该有所改变？”阿尔弗雷德一脸悲哀地看着自己的少爷面目狰狞，宛如恶鬼，“你告诉我！阿福！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这个世界才会……”

布鲁斯低下头，视线落在收回的手上：“才会迎来真正的正义？”

“我不知道，少爷。”

阿福无言地看着自己的少爷在愤怒中低吼。他是知道的，从第一眼看到那个从小巷里出来的布鲁斯，他就意识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已经死了。自己的少爷，已经坠入深渊。

安娜浑身上下的暗红色正在被黑雾一点点地蚕食，那些血液每消失一点，黑雾就壮大一分。她踏着血流成的河向自己的父亲走来。

她看着那曾经不可一世的父亲在血浆之中哀嚎着求救，像只野兽似地手脚并用地逃跑，心里就升起一股畅快：你，原来也有今天？

她举起手，黑雾在手心旋转凝聚，变成一把黑色的长枪。

安娜抬手，涌出的黑雾将老菲勒拿压在地上。在他惊恐的眼神里，安娜伸出脚踩在他的胸口，高高举起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