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这般动人，却只换来了陆长盛的一声冷笑。

知人知面不知心，陆长盛善此道。

此刻他心中虽乱作一团，面上却还是不屑的说道：

“我帮你，如今又能得到什么呢？

倘若张家真如你说的这般厉害，那这就是杀头的买卖！

你只是空口许诺，便要我去干这杀头的买卖，你当我傻子？”

张屠户用力的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把捧在手里的肉末搁在衣服碎布里兜住。

将肉包递给陆长盛，同时以一种充满诱惑的语气答道：

“若是我知道你父母当初的死因呢？”

陆长盛抬起头，不再是那副毫不在意的表情，他盯着张屠户的眼睛。

一双清澈深邃的眸子，一双透着疯狂的眸子，就这么对视着。

“可以。”

终是开了口，张屠户喜上眉梢，陆长盛思绪难平。

两人接下来谈了许久，内容无人可知。

……

回到自己屋内，腾七紧紧跟在陆长盛身后。

自打陆长盛进来，其周身躁动的灵力便引起了腾七的注意。

更让他在意的，是陆长盛飘忽的神识，凭它蛇族天赋看去，原本稳固的神识此刻便如风中烛火。

看上去尚有光亮，实则不知哪一刻便要熄灭。

此刻，陆长盛视线中，再度一片血红，这已是常态。

只要回想起父母的惨死，前身的夙愿便如同诅咒，死死的缠绕着陆长盛的心神，久久不能平静。

血红终于消退，心神总算平静下来，陆长盛长舒一口气。

“当初你父母捞到的，是一颗蚌灵珠，有缘人得之方可使用，乃修行珍宝。

那仙师杀了你父母，便是因为他们就是那有缘之人。

杀了有缘之人，那杀人者就可以使用这蚌灵珠了，这也是冥冥中的命运。

陆长盛，你应该庆幸，你不是那有缘之人。

不过话说回来，你也得谢谢张德，他说的功德倒是有些影响，否则那仙师可不会住手。

都已经杀人夺宝了，他不会介意再多杀一个。只是身上业障多了，想要渡劫也就需要更多的功德来辅佐。”

这便是张屠户给出的条件，他和陆长盛说清楚了当年的情况。

事实上，张屠户本不知道这些的，这一年呆在城里，他也偷偷看了不少相关的画本。

那蚌灵珠的画像，和当初陆长盛父母捞出来的一模一样。

现在想来，陆长盛觉得自己答应的很值得。

起码，这条消息能帮他缩小不少范围。

弑亲一事，如风雪般压了他许多年，为了得到那脱身法，陆长盛不觉苦。

“等你成了事，我能给的第一个回报就是张家秘录，上面定然有关于近些年的蚌灵珠的下落。”

张屠户的许诺仿佛还在耳边，陆长盛深邃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情绪，只听他与腾七小声道：

“那就从提刑司开始，从那白玉道人开始吧。”

腾七不明所以，它只注意到陆长盛的神识稳固下来，精气神回到巅峰。

“恩人，你和张屠户说了什么？你这神识状态实在是差！”

以它的灵力，自然可以轻松感知到陆长盛是从对门的张屠户家中回来，只是两人的谈话全被陆长盛的灵力遮掩了。

“无事，些许小事。”

说完，陆长盛便不再理会满脸期待的腾七，自顾自的拿出一小盘半透明的东西。

这是腾七的蛇蜕，一大块实在是不好带回村里，就被陆长盛切割成了这些小碎片，装在了盘子里。

灵力鼓荡，充盈在陆长盛的双手之上，他用力一捏，细小的蛇蜕便化作了粉末。

如此重复，不大一会，便是一小盘半透明粉末了。

取出颜色各异的粉末，陆长盛耐心的按着多寡掺入蛇蜕粉，一一搅匀。

兑上水，很快一碟碟的彩色墨水便出现了，这正是陆长盛绘制傀儡符的墨汁。

掺入蛇蜕粉，便是增加了墨汁的效用，对于傀儡符的成色大有帮助。

端坐在桌前，陆长盛熟练地绘制了起来。

一笔一划，极为平稳，只是忽的，一个抖动，这张傀儡符便废了。

他分心了。

悠悠一叹，陆长盛继续竖起笔，继续画了起来。

比寻常多花了些时间，几张傀儡符总算是画完了，墨汁也用了个干净。

陆长盛收拾好东西，该藏的藏起来，该销毁的直接销毁。

家里制符的材料已经见底，陆长盛坚持要去城里，也有这个原因。

海湾村的资源终究是太过匮乏了。

修仙，财侣法地，缺一便要慢，慢多了寿命就到头了。

……

深夜，陆长盛躺在草席上，翻来覆去。

德叔究竟想要干什么？为什么他要去提醒张屠户？又为什么……

陆长盛脑海里全是这些想法，刚刚制符时思绪不宁亦是因为这个原因。

一夜难眠，陆长盛干脆坐起了身，走出了家门。

海边，寂静的只有海浪拍打的声音。

月光刚好，看得清路却又不让一切显得太过清晰。

赤脚踩在沙滩上，涨起的浪潮偶尔打在脚背上，凉凉的，很让人清晰。

其实，他很想走到张德的面前，大声的问出他的疑惑。

可是，他不敢。

张德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他好，第一个让他感受到关爱与温暖的人。

陆长盛害怕见到张德的“真面目”。

他不敢。

“长盛，你怎么晚上在这里逛？”

张德的声音传来，陆长盛转过头看向他。

陆长盛知道张德在这里，因为出村子的时候，张德刻意从他家门口经过。

灵力素来警觉的陆长盛，自然是注意到了。

于是他跟了上来，陆长盛猜测，张德是故意从他家门口走过的。

“心情不好，过来走走。”

“和德叔说说，德叔好歹活了这么多年，经验还是有一些的。”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

点了点头，张德换了一副不在意的口吻继续说道：

“那长盛，你说，什么是仙？”

一种来自灵魂的战栗传遍了陆长盛的全身，他有些惊恐又有些期待，好像还有些厌恶。

“德叔，您可是得了那两本书的，仙是什么，对您来说还不清楚吗？”

陆长盛故作淡定的说道。

“飞天遁地？遨游天地？这只是我见到了灵力的妙用，可我从未真正体验过。

但你不同，长盛，你见到了仙，而且，成为了仙。”

张德打量了一眼仍旧沉默的陆长盛，悠悠说道：

“你瞒不过我。那两个功法，你练成了，对吗？

傀儡术帮助你完成了生意，这可算得上我们村里的大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