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契阔谈讌

胡老夫子赶紧依照李青的话去做，不多时，几样小菜就已经摆上了桌面。

由于不知李青与燕赤霞是否忌口，因此桌上一点荤腥也没有，清一色的时蔬。虽然不过是溪边采集的野菜，但由于受到那条灵溪之水的浇灌，别有一番清甜滋味，拾掇起来也是方便，加上胡老夫子卖力烹调，滋味也算是可口。

这老狐自感时日无多，便对所谓“仙缘”尤为上心，对于李青自作主张邀请燕赤霞一同前来，不仅没有怨言、反倒庆幸这次自己或许真运上了贵人。

燕赤霞没有动作，李青也就没有动筷，而胡老夫子则站在李青身旁不远处眼巴巴地看着。

“爷爷、爷爷！”胡老夫子身侧，偷跑出来的小婉儿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嘴一扁：“我也饿了！”

小婉儿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菜肴，咽了咽唾沫。

“不要贪嘴，这是给两位贵客准备的，你快回房里去。”胡老夫子低声说了几句，又对李青道：“我就这一个有些根骨的孙女，平日里娇惯太过，让贵客见笑了。”

胡老夫子确实没说错，他毕竟是个有些修为的精怪，平日里当然不会短了孙女的吃食，只是这婉儿嘴馋罢了。

“客随主便，你想吃就吃吧。”李青倒是不大介意，“省得菜放凉了。”

他老人家从开天辟地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其实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被婉儿缠得没办法，胡老夫子只得找出一个小碗添了些菜递给了她，这小狐的心性如同稚童一般天真烂漫，在偷偷跑出藏身之地后也就不再愿意回去，坐在院中的一个小板凳上扒拉起了饭碗。

在太阳下山之后，燕赤霞终于睁开了眼睛。

在那一瞬间，他的双眼之中闪烁着有如实质的两道精光，引得放在一旁地上的行囊振动不止，隐隐之间仿佛有剑光在其中闪烁。

燕赤霞距离结丹本就只差临门一脚，今日经李青点拨后本就有所领悟，偶然间又见到天边恰与姓名相符的赤霞，一时间心血来潮、并引动体内灵气，隐隐间有着天人合一之感，此刻体内本略有些紊杂的元气已然平复，只待寻找一处闭关之地，便可丹成上品。

胡老夫子被燕赤霞散发出来的剑气骇得两脚一软，不顾姿态地跌坐在地，旁边埋头干饭的婉儿也呆愣愣地抬起头来，一根野菜还挂在嘴角。

“恭喜。”李青笑吟吟地道：“师兄此番固本培元，不进消除体内隐患，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修行本就如此，突破往往只需一个契机，也就是所谓机缘。

“也是沾了师弟的福气。”燕赤霞只觉得自从碰到李青之后仿佛事事顺利，笑道：“让师弟久等了。”

确实，这时桌上的菜肴已经有些凉了，不过李青与燕赤霞也无所谓，就着几盘小菜饮起酒来。

两人都是痛快人，上来二话不说便连干三大碗。

燕赤霞的酒葫芦不过巴掌大小，却能源源不绝地从中倒出甘冽的酒液。

两人一边饮酒一边聊天，越聊越投机，李青修为虽弱却极有见识，偶尔几句对于道法与剑术的见解甚至令燕赤霞生出醍醐灌顶之感。而千日醉也确实名不虚传，在对饮了一段时间后，燕赤霞明显已有了三分醉意、双颊潮红，而李青却仍旧是面色如常。

燕赤霞越发觉得来头神秘的李青高深莫测，不过即便他想破脑袋怕是也猜不到李青的根脚。

“没想到师弟对于剑术也知之甚详，实在令愚兄佩服，愚兄虽然痴长你几岁，但师弟日后成就必然不会在为兄之下。”

虽然在被夸赞，而李青的笑容却有些落寞，似是有些故事。

其实李青通晓剑术是很正常的，无论是谁，在被别人当成剑用了至少千万年以上后，多少都会有些独到的见解。

“痛快，真是痛快。”燕赤霞叹道，“我自从来这荒郊野岭修炼后，还是第一次如此开心，不知师弟此行为何而来？”

“我离开山门四处游历，见兰若寺妖气冲天……”是时候开始推主线了，李青答道：“所以打算前去查探一二。”

“巧了这不是！”燕赤霞一拍大腿，“我便在兰若寺借住，这几日不过是出来闲逛。”

“哦？”李青明知故问道，“师兄嫉恶如仇，为何没把那伙害人的妖物一并铲除？”

“说来惭愧。”燕赤霞道，“那盘踞兰若寺的妖魔不是别的，正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树精，妖法高深，手下操控着千万只女妖女鬼，专门用来魅惑男子助她吸食精魂。近来修行受阻，令我未能下决心与其火并，只住在兰若寺旁寻求机会。”

“原来如此。”一旁站得远远的胡老夫子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那树妖收敛了许多，我还以为是她良心发现。”

“收敛许多，不也一样加害了那些动了色心之辈？在我眼皮底下尚敢如此，简直欺人太甚。”燕赤霞冷哼一声，仰头再灌下一口千日醉，“今日我有所突破，不日将要离开此地结丹，走之前若不能除去此妖，念头终究不得通达。”

要的就是这句回答。

“既然如此。”李青点了点头，“不如由我来为师兄助阵。”

“……”

燕赤霞自认没有十足的把握将树妖姥姥拿下，就算加上一个炼气境的修士又能如何？树妖麾下女鬼何其多，便是淹也将李青活活淹死了。

若是换做旁人说出这话，燕赤霞只当他是大言不惭，可李青毕竟来头神秘，更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或许师弟真有办法？

可若有个万一，燕赤霞自己倒是有把握脱身，但不一定能捎带着李青。

毕竟，见识谈吐是一回事，动手则又是另一回事。

燕赤霞性子直爽，又与李青十分投缘，虽相识没有多久，却已把对方当做知己好友，实在不愿李青涉险。

“区区树妖何需劳烦师弟出马，你只需在此静候愚兄归来，如今我已有把握。”

这可不行，轮回之地的任务是帮助燕赤霞除妖，在这胡老夫子家中挂机恐怕不算是完成任务。

燕赤霞嘴上说着轻松，但李青又怎能看不出他的担心。

令擅长杀伐的剑仙有所顾忌，树妖姥姥必定不简单。

“我自有自保之道，到时师兄只需专心对敌即可。”

“这……”

见燕赤霞仍有顾虑，李青知道，若不显出些手段安这位便宜师兄的心，只怕他对敌的时候还要分心照料自己，就算是有七成的胜算也要变成五成。

这兰若寺副本的辅助，可不是好做的。

果然还是得显些手段。

“胡老夫子，为报今日叨扰，我便送你一次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