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化形之秘

听到李青的表示，胡老夫子第一个反应不是欣喜、而是疑惑。

即便他邀请李青本就是存着与这位来历不明的修士结交的心思，也就是为了所谓仙缘，而胡老夫子这次也的确招待得尽心尽力、十分心诚。

可是，无论见识如何、谈吐怎样，李青仍旧只是一个炼气境的修为。

不说兰若寺盘踞的树妖姥姥，便是这窝狐妖……若是真个火并起来恐怕也不一定能拿下。

说起来，胡老夫子的真实目的不过是想借机与李青背后的宗门建立关系，从而寻求个庇护，以避免自己寿终正寝之后婉儿与其他狐妖继续在这荒郊野外做精怪，也就是所谓“招安”。

有编制的精怪叫神兽，没编制的精怪才是妖魔。

然而胡老夫子所想要的，恰恰是李青给不了的。

李青是因为轮回之地才来到此方世界，因而在这里并无任何根基，而像燕赤霞这类剑仙向来独来独往，不喜俗务缠身，所以也帮不上什么忙。有道是求人不如求己，想要抱别人的大腿，又怎么比得上自己成为大腿？

可对于只有在洞府附近才能幻化人形的这窝狐妖来说，仅凭自己摸索想要修行有成，实在难若登天。

燕赤霞虽然也算是自学成才，却不曾少了师父的教导。

“既如此。”见李青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胡老夫子也没有表现得失礼，不是很热切地躬身道：“那就多谢贵客了。”

他的身边那名叫婉儿的小狐歪了歪头，一副有些疑惑的模样。

李青知道他自身的修为毕竟没有什么说服力，因而也不怪胡老夫子势利眼，自顾自开口道。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韶华白首不过是转瞬即逝，唯有成道才可逍遥于生死之外，长生于天地之间，与日月同辉，此之谓太乙。而天地终有尽时，唯有大罗不朽。”

“太乙之上有大罗，大罗之上有混元。”

“人乃万物灵长，天地主角，可天地之间更有许多生灵是披鳞带角、湿生卵化之辈，还有如那兰若寺树妖一般的草木成精。我上清一脉奉灵宝天尊为祖师，以有教无类为准则，对于诚心向道者，向来不会拒于门外。”

“得道者，当属先天生灵最易。而后天生灵之中，则以人族气运最高，披鳞带角、湿生卵化之辈为次，草木再次，也正是因为修行艰难，使得树妖虽有了千年道行，也不过只能染指它扎根的兰若寺这一处地方。”

“想要摆脱禽兽之身带来的掣肘，首先要做的是化形，化形则有两个难关。一者是喉中横骨，若是不将其化去则无法口吐人言，虽有些许异能，终究与禽兽无异；二者便是讨封，利用人言度过得道之劫，令成道之劫得贵人相助，令其他人替代自身应劫。”

讨封，具体表现便是一些灵性较高、表现出非同寻常智慧的生物会故意出现在人的眼前，通过引导对方说出“像人”之类的话。若是能够成功，则从此可以摆脱禽兽之身带来的掣肘而化形为人，从此走上修行的康庄大道。

而帮助这些精怪的人则被视作“恩人”，不少得以化形成功的妖类往往会以各种方式进行回报，其中不乏以身相许者。

化形为人之后，根据李青所知，不同生物之间的生殖隔离是并不存在的，也就是说，虽然那些妖怪的原形仍是动物，但人身确实与常人无异。

其实讨封便是让人类与动物共享气运，因而对于相助者本身来说是有危险的，轻则时运不济，重则丢了性命，即便有报恩的妖类相助也难以幸免。非有大气运者，绝不可轻易助妖类成道，否则便反噬自身。

人族修炼一年，更胜寻常兽类千日苦功，而人的寿命也是寻常兽类的数倍以上。

这是因为，人族乃是圣母女娲按照盘古圣体的模样所造，为得天独厚的后天生灵，气运远超寻常生灵，对于精怪来说是大补。

所以，对于寻常人来说，那些有修为的精怪是最危险的，称之为妖。

李青三言两语就将精怪修道的途径解释得清楚，令旁听的燕赤霞连连颔首。

师弟虽然修为不济，但口才与见识实在出色。

若这老狐动了讨封的心思，那就在此先了断了他，省得害人。

不仅是老狐，还有那小狐狸也听见了……

燕赤霞双目逐渐变得冰冷，身上散发出缕缕寒意，吓得婉儿躲藏在胡老夫子身后，而胡老夫子对于燕赤霞的变化浑然未觉，听到李青讲道的妙处后还忘我地手舞足蹈，心中暗道：“噫！这回真是得遇贵客了，小道士虽然修为平平，其见识竟当真足以指点我辈！果然人不可貌相。”

若是能够讨封成功，胡老夫子觉得自己至少能多上五十年的阳寿，为此需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替劫之人，眼前这小道士与那剑仙对自己有恩当然不行，不过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可不到处都是？

虽然胡老夫子一辈子没有害过人，可事关修行与寿命的诱惑实在太大，令他难免动摇。

讨封一事对于精怪来说几近本能，经过李青指点后，对于如何行事胡老夫子已了然于胸。

“不过……”李青在此时又开口补充道：“讨封之法与他人纠缠太过，并非正道。且他日若是修行有成，不了结这段缘分便难证上乘道果，实乃左道小术。”

胡老夫子的耳朵动了动，有些不以为然的模样。

命都要没了，还管什么上乘下乘，见效快才最重要。

燕赤霞只在一旁冷笑，若是这老狐真个晚节不保地想要出去讨封，只要一只脚踏出院子，他立刻便用飞剑取其首级。

都道人心经不起试探，其实兽心又何尝不是？

李青知道，在巨大利益、也就是那些无法拒绝的条件引诱之下，把持不住者才是多数。

对于寿命将尽的胡老夫子来说，更是如此。

“我这里还有一门上清秘传化形篇，可助尔等已炼化口中横骨者脱去兽形，乃是玄门正法。你若立下不寻人讨封的天道誓言，即刻便可传授于你。”

“话已说完，自己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