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法不轻传

“……”

对于胡老夫子来说，讨封比起修炼化形秘法无疑容易许多。

即便讨封的确如李青说的那般，存在着诸多弊端与限制，然而对于这只天命将尽的老狐来说……讨封，仍是见效最快的延寿办法。

正是因为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所以生灵才会为了长生而修行。

真的要按照李青所说那样立下不可违背的天道誓言，放下讨封的捷径不走，去赌能不能在余下的日子里修成所谓玄门正宗的化形秘法么？

这个修为只有炼气的年轻小道士，会不会是吹牛欺骗自己？

胡老夫子站在那里抓耳挠腮，显然正在进行十分激烈的思想斗争。

李青见胡老夫子如此模样，并不觉得奇怪。

挣扎，才说明老狐并不没有把他的所有心思全放在急功近利的讨封上。

并非李青故意要吊这老狐胃口，而是法不可轻传。

若是随随便便就教授给对方，一点代价都没有，那还能叫秘法？不仅显得这玄门正宗的道术廉价，也难免令这老狐生出轻慢之心。

过于容易到手的事物，总是不会被珍惜。

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正是如此。

虽然这话粗俗了些，但胜在浅白易懂。

唯有断了这老狐讨封的心思，才能让其一门心思放在化形秘法上、拼尽全力。

燕赤霞在一旁默默等待着胡老夫子做出决断的同时，暗运体内灵气做好了出剑的准备，若是这老狐不知好歹，燕赤霞立即便会取下这老东西的首级。

燕赤霞作为剑仙，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绝不会轻易放过可能危害人世的妖物。

师弟也是，“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的道理，这些精怪又如何能懂？

燕赤霞目光闪烁了几下，其实，他还未听说过上清道术之中有化形秘术。

还是先静观其变罢。

“我……”

胡老夫子在内心中天人交战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终究还是寿命的渴望占了上风，他一咬牙一闭眼、跺脚做出了决断，“我还是……”

李青闻言摇了摇头，而燕赤霞目中的寒光宛若实质，他衣袖之中的食指与中指并拢为剑指的形状，脚边行囊之中隐隐传来剑吟之声，眼见得飞剑就要出鞘。

“爷爷。”关键时刻，一旁的婉儿忽然伸手扯住胡老夫子的裤腿，仰起那张上头还有些食物残渣的脸蛋，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胡老夫子，“我怕。”

婉儿年纪虽然幼小，但也清楚地感受到了局势的变化，更察觉到了其中凶险。

看着自己年幼的孙女，胡老夫子的内心再度产生了变化，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能只顾自己。

在乡野间老实本分地参悟了这么久的修行，难道要老节不保地将可能到手的玄门正法推出去？

即便他年老体衰可能确实无法练成李青口中的化形篇，可婉儿却年纪尚幼。

若是孙女能走上正途，被人尊称一声“狐仙娘娘”，那他即便是死了也一样含笑九泉。

总不能让婉儿也跟老头子一样做一辈子的乡野精怪，或者和她可怜的母亲一般，给那该死的兰若寺老树精扒了皮做成坐垫。

“天道在上！”想到这里，胡老夫子仰头看着夜空，目光坚定、脱口而出道：“老狐及一众后辈绝不寻人讨封，若违此誓言，愿五雷轰顶而死！”

胡老夫子不仅立下了天道誓言，而且还加码到了后代的身上。

这下不仅是他自己，婉儿和一众小狐狸也休想在人的面前讨封了。

见此情景，李青欣慰地点了点头，一旁的燕赤霞也放下了剑指。

李青知道，经过这么一次抉择后，胡老夫子的向道之心已然稳固，当可有所成就。

“胡老夫子，你听仔细了。”李青拂了拂衣袖，正色道：“上清门下有教无类，不分高低贵贱，即便是披毛戴角之徒、湿生卵化之辈，凡是诚心向道者，皆可得传正法。”

“夫道生于无，潜众灵而莫测；神凝于虚，妙万变而无方，杳冥有精而泰定发光，太玄无际而致虚守静，是之谓大洞者欤。及其敛精聚神，御祖炁以徊旋；炼神会道，运祥风而鼓舞；无中欻有，呼吸散万神之形……”

李青口若悬河、舌灿莲花，讲的头头是道。

仅仅才开个头，便令胡老夫子心中诧异不已，脸上显现出狂喜的表情。

此刻，这老狐的脑海中唯有一个念头——这下真是捡到宝了。

一旁的燕赤霞也暗自记下了李青口中所述的化形秘术，虽然他本身即为人族修士并不需要化形，可有道触类旁通，或许他也能从中参悟出什么。而且这法诀虽然令燕赤霞觉得有些陌生，但其遣词造句以及所蕴含的道理，却无一不符合上清道术的精髓，且十分玄妙。

燕赤霞越听越是惊讶，心中暗道：“怎会如此？我上清确实没有过深的门墙之见，但有教无类……而且这秘法确实如师弟所说，可在妖类褪去兽形上起到关键作用，到底是哪一位祖师所创，可我却从未听人说起。”

随着李青讲授的化形篇逐渐到了妙处，周边的天地之灵也被勾动，化为一阵不断朝着李青吹拂的微风。

此时李青目光灼灼、身上衣物在风中鼓荡，周围的灵气在他身周聚拢、混合，然后化作一朵朵在皎洁圆月下缓缓绽放的莲花，在众人面前演示着灵气演化、循环往复的玄妙道理。

旁观的燕赤霞这才想起，今夜正好月圆。

胡老夫子如痴如醉，听到妙处的时候偶尔抚掌大笑。

而他身旁的婉儿因年岁幼小，对于李青所讲的东西并不完全明白，只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忽闪的大眼睛牢牢盯着李青。

燕赤霞见到李青口授化形篇时周围出现的异样，心中震撼。

不过，他与师弟相逢不过几个时辰，就已经被震撼了不知几次，多少有些麻木。

能在讲道之时出现如此异象，恐怕师弟的来头比自己想象得更大，他日成就不可限量，想必来自上清道统所在的那几支，只不知他为何要隐藏修为……

燕赤霞隐隐间生出猜测——叫李青的这声“师弟”，会不会高攀的其实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