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靠手艺赚钱(上)
坛州是座南方四线小城,航运发达,旧时有“小建邺”之名。
其商业模式都以几座码头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几平方公里的土地聚集了整座城市近三成的人口。
暴雨骤停,乌云散去,炙热的阳光重新统治大地。
金野坐在厚厚的闸门上,看着下方川流不息的人群,感受着独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
人们的穿着依然以蓝白黄黑为主,菜农们推着独轮车,码头工人们拉着板车,来买货的老百姓骑着自行车。
建筑物以六层的家属楼为主,米黄色外墙,灰白相交的阳台,棕绿色老式木窗,纵横交错的电线上站着一排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对后世大部分人来说,这个年代交通不便,物资短缺。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电脑,连座机都只有厂矿和部分领导才拥有。
如果初来乍到,光适应就需要花很长的时间。
他不同。
古玩自身就属于时代的烙印,玩古之人的目的就是去弄懂那个烙印蕴藏着什么秘密。
他很轻松的融入进来,甚至感觉无比的舒适和亲切。
区运会夺冠很难,毕竟一个星期的时间太短,不过也并不是无解。
现在大多数孩子都存在营养不良的情况,没记错的话,冠军的获得者是一中的邓鑫珩。
具体成绩忘了,但应该是在12秒以后。
这成绩在后世甚至都拿不到二级运动员证。
底子他有,还需要一个好教练以及充足的营养补充,玩体育就是烧钱。
出生地和年代限制了他搞钱的方式,古玩第一个被否,现在哪家没点晚清民国的东西。
79年那会,张大千的画五块,李可染的八块,丢后世你敢信吗?
所以,他决定凭手艺赚钱。
从闸门上翻身而下,找了块木板,摸出粉笔在上面刷写下四个大字——修缝纫机。
四十多年的书法功底尽情展现,字写得是又大又漂亮。
举着牌子蹲在菜场的出入口,身后铁栅栏里就是人声鼎沸的猪肉摊。
七八十年代的华夏,保有量最大的物品中缝纫机绝对占据前三甲,毕竟当年也是结婚三大件之一。
量大,懂修的却极少,绝大部分人都得托关系去请服装厂的机修师傅。
很快就有大妈驻足,问道:
“修一次好多钱咯?”
“五块钱!”
金野憨笑着伸出手掌,吓得大妈往后一仰。
在工人们月薪一百一二,猪肉一块二的年代,这个价格不是一般的高。
“你大人嘞?”
思考过后,大妈又凑了上来。
服装厂的师傅不好请,好不容易请来了吧还得招呼人吃饭加塞烟拎酒,算下来比五块钱只多不少。
“他修机器去了。”
“我也懂,就是手里没零件,只能修修不用换零件的。”
金野从黄挎包里掏出他在学校摸来的工具,另外还拿出了两个棕色壳子的笔记本,第一页里分别盖着服装一厂建厂二十五周年和三十周年纪念的大红印章。
“修不好不收钱!”
金野挺直腰杆,努力让自己的卖相更好。
大妈终究还是走了,说等他父亲回来再说,无外乎觉得花五块钱找个十来岁的小孩不值。
这种情况早在预料之中,他并不沮丧,找了块砖头垫上干草坐了下来,将牌子立在双腿之间。
“要是再摆只碗就成了后世大有前途的职业了。”
他眯着眼笑了起来,琢磨着一定要摆个成化年间的五彩鸡缸杯。
闲着无聊,他的目光开始到处游荡。
猪肉摊前,屠夫嘴角叼着过滤嘴香烟,眯着眼随意划下块肉丢在称上。
“两毛五。”
“师傅,这肉太肥了点吧。”女人指着称上的肉,一口县里的方言。
手里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肉嘟嘟的笑脸,瘦小的身躯外穿着件满是补丁的红色运动服。
“爱要不要,以后都别到我这来了。”屠夫态度蛮横,显得极为不耐烦。
“妈妈,华华不爱吃肉,我们去买点莲藕吧,华华爱吃藕。”
女人拒绝了小女孩的提议,掏钱将肉买下。
在路过金野身旁时,女人的目光在牌子上停留了很久。
四十岁左右,皮肤粗燥,蜡黄的脸上两根颧骨高高突起。
“这女人得了癌症?”
金野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他就是这么死的,对癌症病人的了解非常深刻。
没等他继续思考,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挡住了他的视线。“小师傅,我家有机器要修。”
生意上门,金野快速将注意力转移,推销起自己来。
人家穿那裙子就抵人两三个月工资了,妥妥的大户。
“我爸是服装厂的老机修,家用缝纫机这东西我自小就懂。”
“修理费五块钱,修不好不要钱。”
白裙子女人只听了两句话就做出决定,让金野跟着回家修机器。
毛病不大,跳针。
金野二话不说跟着就走,整个过程像极了古代富贵人家挑小厮。
你,你,你,跟我走。
好嘞!
……
女人家住在航监所,越过土堤下的铁闸就到了,一座两层楼高的建筑。
刚进院子就看见个非常大的铁锚,两米多高,锈迹班班,有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在上面蹦蹦跳跳。
女人嘱咐了一下自家娃,领着金野进了楼。
两层的楼,一楼办公,二楼给几位老资格员工住。
这年月航监还是比较有油水的,除开组合家具外,客厅甚至有台十八寸的委国彩电。
这玩意,懂的都懂,有钱都很难买到。
“喏,就在这里。”女人指了指窗台边的缝纫机。
“哟,出口的蜜蜂牌啊。”金野看着缝纫机外部那个便捷稀密钮笑了。
“以前挺稀罕的,现在没什么,有钱人谁还穿补的东西。”她谦虚的表达了自己的“贫穷”,却以微微上扬的下巴展现着真实的心态。
金野很容易就从女人的言行举止中猜到了她的职业,不是文工团就是戏剧院,不错过任何一场表演。
可他没时间陪着玩虚荣,低下头开始检查机器。
蜜蜂牌是缝纫机里最大的牌子,而出口货又是其中翘楚。眼前这台机器非常新,按道理说正常使用的话几十年都不会出问题的。
果然,稍一检查就找出了问题,针装反了。
“嘿,这钱真好赚。”金野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就这么装回去肯定是不行的,四斤多猪肉好大一块呢。
开始拆机。
掀开机器拆掉梭床并分出梭壳和摆梭,转动轮盘,让针尖在羊角的头部来回穿梭,测试间距。
接着迅速把针箍和机针拆下,针杆放置最低,拿小起子松掉螺丝。
在他磨蹭时间的空档,从屋外进来个穿着蓝色航监服的男人。
国字脸,络腮胡,高大威猛。
“我找了个小师傅来修缝纫机。”女人及时向老公汇报了情况。
“还是个学生吧,他真懂?”
“别像老李家一样,请个游方师傅回来撬坏几个零件,花了六七十块还没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