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青，槐青...”

百事巷，沈家别院。

次日一早，正屋中早起雕刻人偶的青年，就听得耳房里的陆红鱼，压低嗓音朝住在隔壁的小狐女叫了几声。

“何事？”

槐青睡眼惺忪，揉着眼睛探出头来。

“那个，昨日是你扶我歇下的么？”

“你那么大只，我...”似是想到了什么，小狐女脆生生道：“正是，不过师公昨日喝得烂醉，睡了这么久，心情可是好了些？”

“......”

几乎才听听到槐青言语里的犹豫，陆红鱼便没再多问。

接着就像踩了红碳一般，“咣当”一声从床上翻爬起来。小狐女觉得奇怪，还要再问，就听得穿好袍服的太原学政急切道：“告诉你师父，最近别去文士巷找我！”

“师公前两日，不还向夫子追要我们游学时的《平阳游记》么？”

“别问了，总之陆某不想见他！”

“明白了。”

槐青前一晚，因为到大槐树上纳凉，错过了沈柯帮陆红鱼擦脚的桥段；但听得太原学政语气不善，便吐了吐舌头：“我一定转告夫子，说师公你...嫌弃他。”

陆夫子：“......”

欲言又止了一回，却也没说更多。

俄而正屋里的沈柯，就听得咣当咣当一阵洗漱声响；接着“啪”地一声，小院的篱笆门便被人合上。抬眼去看，院里哪里还有陆红鱼的身影？

“噗，哈哈哈~”

直到此时，某人才捧腹大笑。

笑了一回，却又有些怅然若失。不过相比起陆红鱼被自身情绪困住，他反倒希望对方能活回先前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尽管她那学政派头，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就这道行，还和哥玩忧郁？”

喏，什么年纪就该有什么心境。

才十八九岁呢，哪里来的苦大仇深，忧国忧民？

这不...

沈柯不过帮她擦了一回脚，就治好了~

某些时候，要压下一个近乎偏执的念头；就得用更狠的猛料，去唤醒心底被禁锢的心智，才能成功解毒。若说让他去帮陆红鱼，捋顺她那书生意气的心境，可能没法做到。

但是未婚女子，被人摸了脚这件事。

搁在大幽就蛮离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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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千字文》以及《声韵启蒙》之类的书籍，咱们学得差不多了。”

过午时分，沈柯合上书本。

想了想，便朝黄昊道：“今日，为师开始教你学习数学。”

“数学是什么玩意？”

听他又说了个新名词，却是不单黄昊，就连槐青也凑了过来。沈柯觉得说错了，连忙以手扶额：“口误...都是口误，为师想说的是算术。”

“喔，这个我知道。”

槐青眨巴着眼睛：“就青玉坊账房先生打的算盘嘛，劈啪作响。”

“嗯嗯，有些相似，却不仅仅是珠算。”

“脑阔疼。”

一听到比珠算还复杂，槐青瞬间没了兴趣。反倒是黄昊听到算术，流露出如同齐晋一般的渴望神情；沈柯便将他拉到一旁，花了半个下午，将数学概念抛了出来。

讲述概念之余，分出一道红尘气，去探查男童身上的阴力波动。

却是自从大红灯笼飘入太原府开始，他便发现此子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阴力，又增强了几分。

当下只得暗中提防。

一连几日，沈柯都在用心教学。

在黄昊彻底适应了他讲的数学逻辑之后，才将天文地理方面的知识，也悉数引了出来。

“世间的日升月落，其实都有迹可寻。”

定好基调，才又继续道：“譬如每天的十二时辰，月亏月盈，星宿隐没...潮汐波动，这些都会有相对固定的时间。”

黄昊：“我明白了，夫子所说的...便是可以借助算术逻辑，去推衍世间万物的运转规律。”

“嗯，说成参悟大五行法则更准确些。”

担心一时兴起，将玄学教成了科学。

沈柯便索性将大时代里那些所谓的宇宙运动，框在了大五行法则下；勉强算是古今合璧，尽量避免BUG吧。

然而黄昊的接受速度，却大大超出预期。

不多几日，就让沈柯觉得颇有压力。

真要再学个一年半载，他就真地成了那“绝望的丈育”了！

..........

“【考】字灯笼？”

每天教学，都和黄昊攀谈到半夜。

沈柯自然见着了那吊在半空的众多怨灵鬼影，更是对大红灯笼上忽然多出来的“考”字，产生了诸多猜测。

“太岁出巡时，我曾见过一枚【山】字令牌。”

“此番的红灯笼，却又出现了一个【考】字...”

盯着灯笼看了半晌，沈柯仍然不明就里：“不知这太原乱局，究竟会将人引往何处？”

“夫子，这是我算的苍老七宿出现时间，你看对是不对？”

夜幕降临，槐青到棺材铺逛了一圈，又到大槐树上逗大眼珠子去了。

黄昊却是将草纸凑了过来。

“的确没错，而且你使用的法子，比为师教授的还要简洁...”夸了男童一回，沈柯却是看向他身后的空处：“奇怪，今晚的阴气怎地如此富盛？”

“什么阴气？”

几乎才听到“阴气”二字，扎纸店小孙子便满脸警觉。

应当是在扎纸店中时，没少听到这个词语。

“无妨，为师只是随口一提。”沈柯说完，抬头去看那持续坠落、如今只剩一半的【考】字灯笼；就见一股淡黄气劲、约莫是缘力的光带，将灯笼围绕起来。

当是光带的存在，让灯笼周遭的怨灵被净化了六成有余！

“学习得持之以恒，今晚先讲到这里吧。”

听到黄昊打了个呵欠，沈柯便朗笑着站起身来：“明日为师，再教你朱雀七宿的算法。”

仙家九品，是为观星。

即引星力入体，改造筋骨，血脉以及脏腑适应大五行法则，最终引来世间阳炁，淬炼形体。直到一步步摆脱躯体限制，悠游物外。

简单来说，仙家一生都在参悟世间法则，力求摆脱法则！

道门却是偏重自身修行，获得缧世长生。

单凭这点，便能看出二者的区别。

沈柯之所以教黄昊算术，便是希望他能先了解大五行运行法则，及早踏入仙家九品.观星境。当他拥有了一定的基础，起码能少走些弯路。

“好！”

七岁男童听得今日的课程已经结束，便兴奋着收起书本。出得院门，便调头朝沈家别院西墙处，黄家为他新盖的耳房走去。

沈柯原本也想回屋，早些歇息。

骤然察觉到乾坤袋内，刚为黄昊画完的画皮忽地传来香火之力波动；放心不下，便又起身朝西侧的围墙边走去。

“夫子，那只灯笼又要掉了！”

大槐树上，槐青目送黄昊出了小院，便又抬头去看漫天的【考】字灯笼。转眼，就见半空中一支被那混乱死气，以及净化缘力撕扯的灯笼蓦地一阵摇晃。

紧接着，便化作数百道诡秘红芒俯冲下来！

其中一道，赫然来了百事巷！

“穿墙术！”

小狐女才刚出声，沈柯便即催动术法穿墙而过；眨眼间，就将黄昊护在身下！

慌乱中只得将刚从乾坤袋内取出来的画皮，朝上一挡；随着一道古朴气劲透体而过，吹得青年白衣猎猎，那道刺穿画皮的红芒。

便印在他心神之上：

【天道变，神明阍！】

【自白莲妖变初始，冀宁道.城隍.徐圣岳法身便已枯死，并于近日彻底崩坏！但城隍统辖各道阴司事务，位同一道长官，其位不可或缺...即今日起，邀请冀宁道万民，共赴城隍大考！】

【余听闻这民间童生之试，须得经历县、府、院三考；是故此番城隍考卷，便也分为三试...】

【第一试考题，名为“一人两人，有心无心”。】

【所有考生，务必在今岁除夕之夜提交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