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鲁国。卞县。
郚乡城乃卞县治下一个大城镇,人口数万,豪强们的坞堡环绕着郚乡城,星罗棋布。
因之前未曾经历黄巾之祸,这些高大、气派的坞堡,保持得很整洁,在这一方天地,也嗅不到一丝一缕硝烟的味道。
可就在今日,平地起黄巾,安逸被打破,硝烟弥漫郚乡城,且浓郁地令人窒息。
数万黄巾流寇将郚乡城的大大小小坞堡分割围困,又配合默契地同时发起攻击,让豪强大户之间连相互支援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地主豪强原本想向卞县求援,却得到消息,卞县城也被大批黄巾流寇围困,且几番攻城,朝不保夕。
豪强们的希望破灭了。
他们很清楚,在卞县城之围解除之前,身处郚乡城的他们,只能死撑、自救。
“能否活下去,就看天意了!”
脸色阴郁的曾氏家主,站在坞堡上,绝望地瞅着堡外羊群般的黄巾流寇,内心一片灰暗,就如眼下下沉的天色,沉重而灰黑。
当然,曾氏家主口中的天意,还建立在自身坞堡的实力上。
准备不足、防御不力、围墙低矮的坞堡,早就被黄巾流寇攻破了,天意已做出决断。
“家主,您下去休息吧,这里太危险了,黄巾贼不知几时又会发动攻击。”
家仆劝曾家主离开,是不想让其添负担而已。
“不碍事。”
曾家主摇摇头,拒绝了家仆的劝说。
“天色已晚,攻打一日无果,想必黄巾贼不会再连夜攻堡了。”
环视了一圈东倒西斜、哼哼唧唧、已疲惫不堪的庄客、私兵,曾家主更不想下去了,他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唉,早知听家人的劝,不来这郚乡城,就不会遭今日之灾!”
内心绝望的曾家主,暗暗后悔自己此番的冲动。
曾氏是鲁国的五大姓氏之一,其庄园、坞堡遍布各地,为了让自己心中有数,曾家主从鲁县巡视到卞县,结果被黄巾流寇堵在了坞堡。
“快起来……”
“黄巾贼又要进攻了!”
就在曾家主怔神的一瞬间,原本消停下来的黄巾流寇,再次呼喊着,踏过同伴的尸体,潮水般向各处坞堡冲去,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
“杀……”
“攻破坞堡,抢粮、抢钱、抢女人……”
……
“完了!”
本就脸色晦暗的曾家主,一屁股坐倒在地,面如死灰。
“这群该死的贼寇,不将坞堡攻破,誓不罢休啊!”
好不容易支撑到夜幕降临,原本以为今日侥幸过关,却不想,黄巾流寇根本不给豪强们一丝喘息之机。
就这种节奏,即便坞堡修建地再高大坚固,庄客、私兵武备再精良,也经不起这般连番的折腾与消耗。
“轰隆隆……”
“唏律律……”
黄巾流寇与郚乡城各坞堡之间的夜战刚开始不久,一阵沉闷如雷鸣般的马蹄声隐隐传来,瞬间吸引力了攻守双方的注意力。
“马蹄声?”
眼看坞堡已岌岌可危,旦夕可破,远处骤然传来隆隆的马蹄声,让一只脚已站在地狱边缘的曾家主,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光明。
“是援兵?”
心有期待的曾家主不顾安危,肥胖的身躯,麻利地从地上爬起,立在坞堡高处,举目远眺。
“官军来了?”
坞堡上的庄客、私兵在举目张望,各处进攻的黄巾流寇也停下了攻势,纷纷朝马蹄声来处眺望。
就见远处郊野扬起大片飞尘,在暮色笼罩下,遮天蔽日,似乎有千军万马。
攻守双方虽然暂时搞不清来者是敌是友,到底有多少人马,但心里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尤其是一日下来,连番进攻数波的黄巾流寇,不仅死伤惨重,也已是强弩之末,如今听这突至的马蹄声,心往下沉。
“骑兵!”
又过了几息,不仅战马踩踏大地发出的震颤声愈加清晰,连骑在马上的人影也依稀可辨。
一些靠前的坞堡,眼尖的护卫已看得真切,远远而来的一支骑兵,一杆大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陶”字。
“难道,是徐州陶刺史派来的援兵?”
在鲁国周边,姓陶的将领,除了徐州刺史陶谦,就再想不到别人了。
“嗷……”
“是援兵,我们的援兵到了!”
是不是陶谦的救兵,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苟延残喘的坞堡主们有救了,终于可以活下来了。
“哈哈哈,老天爷,我们得救了!”
随着前方坞堡的欢呼,后面正焦虑、不明所以的坞堡,也逐渐反应过来,这是救兵来了。
顿时大喜过望,如释重负般,跟着前方欢呼,与之呼应。
“杀,杀光这些黄巾贼寇!”
抵御黄巾进攻的各坞堡庄客、私兵,精神为之一振,回光返照般重新爆发出战斗力。
“退……”
官兵来了,各自为战的黄巾流寇停止了对各处坞堡的进攻,仓仓皇皇地汇聚一处,神情紧张地等待即将到来的残酷绞杀。
……
不错,赶来卞县救援的正是陶应的玄甲军。
此番行动,颜良为先锋,率领仅有的二百骑兵为前部。
孙观与吴敦率领本部总计一千二百步卒为中部。
孙康与纪灵统率本部一千多步卒为后队。
陶应随孙观部中军行军。
因是轻装上阵,加之此番所征之兵,皆是精壮,饱餐之后,行军速度非常快。
刚刚夜幕降临,进入鲁国卞县境内的颜良先锋骑兵队已至郚乡城。
“一群乌合之众!”
端坐战马上的颜良,扫视一眼进攻毫无章法,一味猛攻蛮干的黄巾流民,目露不屑。
因为玄甲军的到来,黄巾流寇已停止攻打一座座坞堡,在快速收缩汇集力量。
“若不趁乱击溃,待黄巾贼寇整顿完毕,以自家的兵力,恐陷入苦战。”
见时不我待,颜良也不等陶应后队上来,死死盯住一骑在马上不停指挥黄巾流寇聚拢的将领杀奔过去。
“所有人,随本将杀!”
颜良向身后骑兵传令的话音刚落,人已接近黄巾流寇阵列,手中的大刀高高扬起。
“杀……”
看到主将颜良威武霸气、睥睨众生的雄姿,顿时激起骑兵们血性,义无反顾地朝羊群般的黄巾流寇杀奔而上。
“备战!”
始终留意骑兵的黄巾渠帅,尚未完全收拢手下士卒,就见身无片甲的颜良朝他杀奔而来。
“难道不是官军?”
不怪黄巾渠帅怀疑,陶应仓促成军,颜良本一寒门子弟,哪有钱财置办盔甲,所以还是着一身平常的粗布衣衫。
“猛将矣!”
即便如此,黄巾渠帅也不敢大意,他已从颜良高大而威武雄壮的身躯、一往无前的气势、闪耀寒光的大刀里,感觉出颜良的不好惹。
黄巾渠帅还是低估了颜良的勇猛与武力,尤其是其有死无生的杀伐气魄。
“咯踏踏……”
颜良坐下战马似乎也受到主人意志的感染,兴奋难耐,扬蹄疾驰,毫无畏惧地直奔被一众黄巾流寇环绕的黄巾渠帅。
“滚开,别挡道!”
“噗……”
“呃啊……”
颜良人借马力,一路左劈右砍,如砍瓜切菜般,在黄巾队列中杀出一条带血的通道。
“死!”
不待黄巾渠帅在颜良带来的惊骇中醒来,项上人头已冲天而起,被颜良一刀颈斩。
“唏律律……”
主人人头落地,脖颈热血如喷泉,冲天如柱,又如雨落,淋遍战马全身,激得战马发出一声悲鸣,转身急奔,像是担心凶神恶煞般的颜良,下一秒会将屠刀落向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