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难道他要利用我去……”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看向桓温,哀叹道:“大司马既然笃定这些书信为真,又何必让我来认?”
既然示弱没有用,那他就只有无奈认栽了。
看到司马晃的样子,桓温顿时感到十分满意,他忽然高喊道:“来人!”
桓秘闻声入内,拱手道:“大司马有何吩咐。”
“新蔡王司马晃意图谋逆,证据确凿,你带下去详加审验,一定要让他招出同谋之人!”桓温正色道。
“诺!”
桓秘这一次汲取了教训,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看向瘫软在地上的司马晃,冷声道:“还要我扶你一把吗?”
司马晃再一次看向桓温,严重充满了绝望之色,从桓温刚才的话里,他已经知道没有猜错,桓温就是要让他当一柄杀人的刀。
可是尽管如此,他却没有勇气反抗,因为他怕,怕酷刑,更怕死。
而也正是因为他懦弱贪生,桓温才会在看到他给袁真写的信后选中了他。
……
乌衣巷,谢宅。
此时虽是深夜,但谢安府里的大堂之中,却站着好几个人。
有谢安、谢石两个长辈,还有谢韶、谢瑶、谢琰以及谢文四个晚辈。
谢石和谢韶刚匆匆赶来,等他们歇了口气,谢安才出声道:“人到齐了,都坐吧。”
众人一齐落座,然后谢安又道:“今日朝局突变,至尊异位,于我谢氏一族而言,未来前途如何,殊为难知!今天将你们召集在一起,为的是集思广益,早做谋划,以免他日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众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各自陷入了沉思,一时之间,无人发话。
谢安倒也不急,坐在榻上轻抚长须,静静地等待着有人打破沉寂。
良久,谢琰开口道:“我有一言,供父亲、叔父和诸位兄长参详,错漏之处,还望指正。”
“瑗度,直说便是。”谢石搭话道。
谢琰正色道:“以我看来,大司马今日废君,非一时起意,定是早有谋划,但是太和四年以前,他碍于朝廷尚有徐、兖二州与豫州两处之兵,不敢擅动!”
“然而大司马借北伐燕国之机,夺郗方回徐、兖之兵,又借讨豫州之役,夺豫州之兵,如今朝廷兵柄,尽皆握于其手,若非伐燕失望,今日所立新帝,纵然非大司马,也定是傀儡小儿,绝不可能是颇有名望的相王。”
“因此,我认为大司马既然不敢自立,必然有所畏惧,或是惧怕朝中名望颇高之士族振臂一呼,变乱大起,或是惧怕北方越发强盛之苻秦趁机南下,其中缘由,尚无法猜知。”
“假使我处在大司马的位置上,对于北方的苻秦,只能暂时做好防御,以防不测,但对于朝中的高门士族,却可以施以手段,使其屈服!”
“故而我认为,当此祸福难测之际,唯有曲意顺从,尊奉其令,方能保我谢氏一族无虞。”
洋洋洒洒的说完,他便端坐在榻上,等着谢安、谢石和几位兄长点评。
但谢安却并没有开口,因为谢瑶正望着他,一副憋着一肚子话,不吐不快的样子。
他朝谢瑶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谢瑶大胆去说。
谢瑶见状,正色道:“方才瑗度所言天下大势,我亦十分认同!但当此风云变幻之时,我谢氏一族却不可潜身缩首,坐看成败!”
“哦?那依球度之意,当如何处之?”谢石满心好奇的脱口问道。
“听闻相王今日处大变之中,颇欲自强,大司马亦为所动,不能相逼,此所谓天命在晋,将使不亡!”
“故而我认为,此乃我谢氏一族重振门户之天赐良机,当以扼大司马僭越之心,阻其篡夺之举为要,力保皇室,以求获取威权。”
说罢,谢瑶见众人眉头紧锁,似乎并不怎么认同,停顿片刻,又道:“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成败之机,唯有识者可得而用之,愿父亲、叔父详思。”
谢石听了,不禁转过头,一脸好奇地看向谢安。
只见谢安虽然眉头微皱,但却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转头又看向谢韶和谢文道:“球度所言,也算有理,你们二位心中又做如何想?”
谢韶和谢文闻言,几乎同一时间看向了对方。
谢文笑道:“还是兄长先请。”
谢韶闻言一笑,看向谢安和谢石道:“那小侄就不揣冒昧,一抒己见了。”
“如瑗度所言,大司马握内外兵柄,实不可与争锋!相王登极,虽强自振作,然亦徒居名位,无力与大司马相抗!此朝野共见之事,无须多论。”
“但大司马威震内外,而不敢废晋室,所虑者,无非因其威名顿失,朝野离心之故也!”
“当此之时,若伯父肯倾心相交,则其心必悦,不设防备,当此之时,方可曲回以保晋室,提升我谢氏一族门户地位!”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正色到:“此虽有首鼠两端之嫌,然时势如此,不得不尔!”
谢安闻言,开颜笑道:“世间事若全能以正道成之,今夜我们又何必坐在这里?穆度何必介怀。”
话音一落,他便看向谢文道:“文度,也说说你的高见吧。”
闻言,谢文登时正襟危坐,微笑道:“方才两位兄长和瑗度所言,我认为都有道理,特别是穆度兄的建议,实乃不二良策,为谢氏一族门户计,可以施行。”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看向谢韶道:“但我还有一点愚见,供叔父参考。大司马废立一事,实属仓促,今日表现,也不免被群臣看轻,当此之际,大司马必将有所动作,以雷霆手段,清除异己,震慑朝野,使百官不敢再生二心。”
“故而我以为,在大司马离开建康之前,我们最好按瑗度所言,曲意顺从,绝不能使大司马认为谢氏有相争之意!”
“而等到他离开建康之后,自可结朝中之士,尊奉皇帝,以名礼与之相抗,以待天时。”
说罢,他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谢安和谢石对视一眼,还是由谢石一脸好奇地问道:“文度何以料定大司马将清除异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