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回到济南才知道张家也发生了很多曲折。大玉在北平的学业要被耽搁了，因为大玉怀孕了。大玉和宇文秋水原本是没打算告诉别人，他们都还太年轻，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他们不打算留下他。芸娘看出大玉的精神头不如往日活泛，吃得也少总是在房间里懒睡。

小玉走后的第二天，大玉躺在被窝里赖床，芸娘摸着大玉的头问：“最近我看你总是懒洋洋的，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大玉摇头说：“就是觉比较多，困！”

“这个月的月事来了没有？”芸娘问。

大玉翻了个身说：“来过了，妈，你先出去，我想再睡会儿。”

芸娘从床上站起来后，大玉的心放下了许多，她今天可以躲过一劫了。芸娘站在门口说：“我让管家叫了医生来，你穿好衣服下来。”

大玉从床上坐起来，“妈！我没事儿！”

“没事你还怕见医生！”芸娘说着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芸娘打发家里的老妈子上来叫大玉到楼下去，大玉捂在被子里不肯出来。芸娘在楼下等了半天不见人下来直接请医生上了楼，芸娘站在大玉的门口敲了门说：“我和医生进去了，你把衣服穿好。”

大玉气得直蹬被子，乱蹬了半天被子后大玉从被子里钻出来坐好对着门外说：“进来！”医生进来后大玉欣喜，“原来是西医啊！”

芸娘说：“你别急，李医生也通中医的，他爸爸是开中医馆的，他打小就学中医，先让李医生给你把脉。”

大玉推脱：“请西医来把脉不准的，还是下次我去医馆见李伯伯再把脉吧。”

芸娘坐在大玉的身边拿过她的手过来递给李医生，“李医生请吧。”她对着管家说：“把凳子给李医生搬过来，方便把脉，我倒要看看大玉儿的脉有那么难把吗？”

李医生把了半天的脉看了一眼芸娘说：“张夫人请吧，咱们外面说。”

芸娘跟着年轻的李医生出了大玉的房门说：“李医生麻烦你了，我其实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的事还请你守口如瓶。”

李医生点头，“当然，张家不也是因为信得过我们李家才一直让我们李家帮忙看病嘛。张夫人放心好了，这也是医生的医德所在。”

芸娘送走了李医生后对也没去大玉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反而大玉坐立难安。中午宇文秋水来到张家，芸娘也当做没有看见对秋水爱答不理。

秋水和大玉在房间里窃窃私语。

秋水：张伯母是不是知道你肚子里有孩子了。

大玉：今天她找医生给我诊过脉了。

秋水：那她知道了就没跟你说什么，也没问你？

大玉：她是想等着我们主动找她把事情说明白。

秋水：那我去找她。

大玉：不用了，我们母女之间好说一点，不用你插进来为难。

秋水：把孩子生下来好不好，我们一起看着他长大。

大玉：可我的书还没有念完，就还剩下一年了，我不甘心！

秋水：好吧，我听你的。

芸娘在厨房里看着小灶上熬的莲子粥，张珮之从小玉走后气得牙龈上火，芸娘熬粥为他去火。大玉进了厨房站在旁边看着芸娘煮粥，芸娘把厨房里的佣人都打发出去了，大玉还是久久开不了口。

“你打算怎么办？”还是芸娘先开了口。

大玉为难：“妈，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芸娘看着说出不要孩子的大玉说：“你再说一遍。”

大玉这次反而下定了决心似的，口吻坚定：“我不要这个孩子！”

“混账！”芸娘指着大玉的鼻子骂：“你混账！大玉儿，我没想到你这么混，他是你的骨血！是不是秋水不想……”

“不是他，是我！我不想被他毁了，他来的太不是时候了，我还没有毕业，我没脸见人了！妈，我不想放弃我的学业！”大玉哭着跟芸娘倾诉。

芸娘：“不想放弃学业，你早怎么没想到呢，你要是早就想到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芸娘拉住芸娘的手求情：“妈妈帮帮我，要是被爸爸知道了我就完了。我一直都很乖不是吗？我从来都做得不错不是吗？妈！我，我，我，你从小让我做什么我就照做，不让我做的我从来不做，小玉来了也是我主动跟她示好，为了陪她我连朋友都没有了，我成绩好，我考上大学不让你和爸爸操心，我不是一直是你的骄傲吗？妈，我，我一直努力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完美无缺，我就做错了这一件事，我，我……妈！”

芸娘听得心疼，大玉一直都是她的骄傲，确实只有这件事让她难堪了。“玉儿，妈知道着一段时间我们把注意力都放在小玉身上了，所以忘了跟我的好玉儿说些体己的话，妈不怪你，但孩子你得留下。”

大玉一听情绪崩溃，“我不要！我不想被他毁掉，我就错了一次，我不想被他毁掉一辈子！我不要，妈你帮帮我！”

“大玉等你到了妈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妈一辈子送走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你知道的妈妈生的儿子和女儿都没了，妈这辈子的福气都从你和小玉儿来了，但是你和妈可不一样的，你不要自己做出让自己个儿后悔的事情来啊！”芸娘劝大玉。

晚饭时张珮之在饭桌上说：“我今天让东子去葛家庄找小玉那丫头去了，她性子烈别人的话她不听，东子的话她怎么得听三分，她对东子有情谊，我也想明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

“对，儿孙自有儿孙福。”芸娘自言自语。

张珮之问芸娘：“你怎么了你，累了，吃完早点上楼歇着。”

芸娘：“我想好了。”

张珮之：“想好什么了你！说起话来没头没尾的。”

芸娘：“到李家医馆里去办一张病例证明去学校里办理休学手续，等一年以后你再回学校去接着读书，好不好玉儿？”

张珮之：“大玉怎么了，生病了？什么病？”

大玉：“爹，我怀孕了。”

“哼”，张珮之站起来，“芸娘上楼来一趟。”

芸娘跟着张珮之上了楼。张珮之进了卧室回头指着门外问：“这这这，怀了？谁的？”

芸娘按下张珮之的手说：“你别这啊那啊的。咱们可得说好了，你不许发火！小玉儿一生气就走了，大玉儿可不能再有个好歹，那我也不跟你过了！”

张珮之：“好好好！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芸娘：“你听听你自己什么口气，这叫不急？”

张珮之：“我还不能急啦，我闺女那个什么，我还不能急了！秋水那个混小子下次再来我打断他的腿！你说话！”

“嗯！”

“嗯是什么意思！你就光嗯就完了！”张珮之气不顺。

芸娘：“那你还想让我说什么？大玉儿不想要孩子，我说了！”

张珮之：“怎么能不要，家里该添个新人了，得要！”

芸娘：“不对，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很生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张珮之：“我什么都不知道！行了实话告诉你，秋水今天找我来了见面就给我跪下了，他既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大玉受罪，没主意了找到我了！正好你今天说的那个什么休学秋水也跟我提了，我让他想办法办了，晚一年毕业就晚一年。”

芸娘：“你个老狐狸你！我说你，哼！真是的。”

张珮之：“什么真的假的，你说咱自从没了自己的孩子不是把大玉当成掌上明珠养着，秋水明白事理，他说结了婚住张家，孩子给你叫奶奶！”

芸娘：“这不妥，这不成了入赘了！小玉不愿意也不能逼大玉，她本来就不想要孩子，姓不姓张都无所谓，她要是高高兴兴的生下孩子我就开心了。你说呢？”

张珮之：“罢了！我和你想得一样，我是怕你心里不舒服，养大孩子都飞了，怕你心里难受啊！”

芸娘：“不是说要住在张家吗？”

张珮之：“不急，先让他们回了上海跟家里人商量过了再做打算！宇文戟会同意的，咱们帮衬秋水多少年，大玉大了肚子学业完不成他好意思把儿子媳妇留在他们家！再者说了他家里大儿子早就结婚给他生了孙子了，他还能不让咱老张家沾沾喜气沾沾人气！咱又不让孩子姓张，咱就是帮他宇文家看几年孙子，那怕啥的！”

芸娘：“好好好，都是你的理，你都对！但愿秋水的爹娘也能这样想。珮之，你不担心秋水惦记你那点宝贝了？”

“他想惦记他也得有这个本事能惦记得到！”张珮之有些得意。

芸娘心里还是很不踏实，大玉最后到底愿不愿意生下这个孩子她也拿不准，她还是为大玉肚子里的孩子担着心。

大玉心里虽然还在犹豫，但还是跟着宇文秋水去了上海见未来的公婆。两个姐妹在各自寻找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一段时间后又都回到了张家。小玉的房间已经被布置好了，大玉问小玉满不满意现在的布置，小玉给了无所谓反应。

“小玉儿，你别再闹了，爸爸最近的身体特别不好，你能不能不折腾了？”大玉对小玉的任性已经没了耐心。“你不住在家里你想住在哪里？”

小玉回答：“老宅子。”

“为什么？家里的人都搬到这里了，你为什么要住在那里？还是因为爸爸要为你招胥的事情，你心里过不去所以不知道怎么面对爸爸？”大玉重拾回耐心对小玉说：“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帮你和爸爸谈？”

“我害怕，我害怕到一个新的地方，我觉得我适应不了。我好不容易适应了你们却要换新的地方，我不想搬，我好累，这里太陌生了让我觉得透不过气来！”小玉戳着自己的胸口说。

“没事的”，大玉抱紧小玉的说：“我会陪着你的，不会适应不了的，我陪你。”

“你能陪我多久？你不嫁给秋水了？”小玉想起生了褥疮的葛三丫和已经入土归安的葛老太婆，她们都不能陪自己太久，大玉也不能。“你就好好的和秋水谈情说爱就好了，不要操心我事情了。”

“听东子说三姐病了？”大玉问起她没有半星记忆的姐妹，“她还好吗？”

小玉摇头，“不好！”

“小玉你不要太难过，生老病死我们都无能为力，你去送了她最后一程，她会安心地走的。”大玉安慰小玉，眼泪掉的比小玉还多，她虽然没见过葛三丫，但仅比她大了四岁的葛三丫将要殒命，她控制不住的难过起来。

“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情了？大玉？”小玉见大玉太过伤心为她担起心来。

“我要结婚了，小玉儿，我的肚子里有一个小宝宝了。因为可能要当母亲了所以会有很多的不安，想到我们俩的命运，想到我们的亲爸妈亲姐妹，我……”大玉哭了起来，小玉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大玉，她一直以为大玉和宇文秋水都是读书人不会发生这样未婚先孕的事情。大玉抽泣着安慰小玉：“你不要怕，我和秋水已经和两家的爸爸妈妈坦白过了，我们也商量好了结婚后还是住在济南住在我们张家，爸爸也不会再逼你啦，你喜欢谁就嫁给谁，好吗？”

小玉：“为什么？”

大玉：“什么为什么？”

小玉：“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亲妹妹，是我长这么大唯一陪着我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是血与肉的关系。你从家里逃走了，我想到我肚子里的孩子想到他的以后……”大玉有些哽咽地说：“我希望他能不孤单能有人陪，就像我们俩个一样好不好？”

小玉点点头，小声嘀咕：“宇文秋水这个王八蛋！”

“小玉儿，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就算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但我已经想通了，我爱秋水也爱孩子，我怕会好好把孩子生下来的。小玉，如果以后我的孩子遇到我们这样的境遇，我也希望他有人能理解能帮助。”大玉说血浓于水，小玉知道从今往后这世间与她相连的血脉将会越来越少，而如今大玉这根血脉正在孕育新的血脉。“你是我的亲妹妹一奶同胞，我不想你受委屈，我和秋水商量了婚后留在济南，他上海的家里有哥哥姐姐帮他照应。”

“宇文秋水愿意入赘张家？”小玉问。

大玉摇头，“爹不会让他入赘的，他和宇文伯伯是好朋友，这样的话怎么说得出口。其实爹也不是顽固不化，他是怕张家的家产无人继承，怕他和妈妈老了无人依赖。你也理解爹好不好，你去跟爹道歉好不好？”

“道完歉答应他招上门女婿？”小玉反问。

大玉说：“爹不是答应了你和东子的事情了？”

小玉听见这句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哼！他还想让东子入赘张家，东子是不会同意的！而且东子很生气。”

大玉问：“东子跟你说的？”

“嗯。”

大玉听了这句话不好再接着劝小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