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送造访张家的麦思成出了大门口时遇上吉川多竺从轿车里出来:“张小姐,打扰了。”
小玉倒吸一口凉气小声嘀咕:“真是阴魂不散!老麦你得帮我,要不然我会被她折磨疯掉。”
吉川多竺深鞠了一躬说:“麻烦张小姐跟我去探望扈桑,拜托了!”
“好说!额~”,小玉拉住麦思成说:“他玉成厂的机械师,正好找扈睿东有公事要说,一起吧!一起啊,麦先生!”
麦思成无力反抗只能跟着小玉上了贼车。
小玉和麦思成跟着吉川多竺来到她装修成日本样式的家里,扈睿东躺在床上,腿上打了石膏,地上是他打翻的饭菜。
“扈桑,张小姐来了。”多竺对扈睿东低眉顺眼地说,然后跪在地上收拾被扈睿东打烂的碟碗。
扈睿东冷面说:“你先出去!”
“不用了,我们也没什么别人不能听的话。你们都不要回避,吉川小姐和麦先生都留下来一起吧。”小玉也冷面着说:“吉川小姐你也不要收拾了,先坐下歇息会儿吧。”小玉说着一屁股拍在摆在地上的蒲草坐垫上,“你们也坐啊!不过你们日本人怎么还喜欢坐在地上,不怎么舒服。”
“张小姐我给你找椅子来坐。”多竺说着就要出门去。
小玉制止了多竺:“别忙了,快坐啊!麦先生你也坐!”
麦思成坐在小玉身边贴着她说:“你倒是像这家的女主人了!”
小玉用胳膊肘杵了麦思成的腹部:“闭嘴!”
“麦先生,我有的东西坏了,你愿意帮我看看吗?你是懂机械的应该知道什么原因。”多竺找机会支走了麦思成。
“无论中国人和日本人有什么过节,她对你挺好的,你好好对她。”小玉先对扈睿东说了话。
“你希望我娶她?”扈睿东问。
“你明明已经娶了她,却还在为这件事情庸人自扰,又把我牵连进来,真可笑!”小玉回答。
“我就是可笑,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可笑。小玉如果你说不,我不会再......”扈睿东说。
“你陷害我爹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小玉问扈睿东:“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吗?你也不必自寻烦恼了。”
“我也讨厌现在的样子,十分讨厌!”扈睿东用力捶了床一拳。
“东子你听过亡羊补牢吗?我们是回不去了,但作为一个男人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该做,你可以做错事情,但终归还有有挽回的余地的!不是吗?你应该不会让自己一辈子生活在愧疚的无能里的,对吗?”小玉说完跑了出去。
麦思成追出来时,小玉已经走出好远去了,她的背影有些让麦思成有些心疼。
“二小姐怎么先走了也不等我,我可是你请来陪你的!”麦思成打趣道。
小玉停住看着麦思成说:“麦先生对不起,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说这些,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麦思成说:“好吧。但是有句话我得说,那个井田幸子不是善类,扈经理受伤应该不是意外。”
小玉纠缠:“麦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总觉得你也不是什么善类!”
“还是叫我老麦吧!听着顺耳,我先走了。”麦思成没有回答小玉的话,他说话做事总是让小玉琢磨不透。
张珮之当上了济南商会的会长后,宇文秋水得知后写信给小玉表达了心中不快,虽然他体谅张珮之的处境,但也不能认同张珮之的作法。小玉去信只提让宇文秋水好好照顾张家老小,只字不提张珮之。
吃早饭的时候张珮之问小小玉:“秋水来信了?”
“嗯”,小玉低头吃着饭想了一会儿才说:“他说我娘她们都挺好的,您别担心她们。我给秋水回信了说我们也挺好的,让他们也别担心。”
“丫头,今天晚上日本人请我吃饭,你自己在家吃饭别等我了。”张珮之说了他今天晚上的计划,是日本人的计划。“真是没想到井田幸子这个小娘们不仅是日本军方的人,还是个厉害的角色!日本人啊,不知道在中国还安排了多少的眼线卧底。”
“爹,你说要亡羊补牢到底是想补哪里,现在只看见你跟日本人吃喝玩乐。”小玉用筷子使劲杵着碗底的白饭。
“丫头,你要是看不惯爹你也去香港,爹希望你能安安全全的,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张珮之又劝小玉离开。
“我不走,我就是要当你的后顾之忧,我就是要看着你,看你每天好好的进出张家,我还要看你是怎么实现你自己的承诺的。看见你每天跟在日本人身后我就是不舒服,但我相信爹不是见利忘义的人!”小玉说着哭了起来,张珮之带上了汉奸的帽子后小玉每天都举得心里堵得慌。
“以后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爹是为了你好,你要是说得多了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张珮之用手巾擦了擦嘴起身离开。
“爹,我相信你的话,我不是怀疑你,我就是自己心里不痛快。”小玉抹干了眼泪说。
“罢了,最近厂里订的货多,你多帮着点荣师傅。”张珮之嘱咐小玉。自从张珮之当上了商会会长,玉成厂就交还了张家。
荣师傅最近了接了一单大生意,每天忙着在厂子里实验新布,但染出来的布黄不拉几的没有正色。
“荣师傅你到底是接了谁家定的布,怎么要这么难看的布料?”小玉问荣师傅。
荣师傅回答:“二小姐这是皇协军要的布,急得很,做得急不要成色多好的。”
“原来是二鬼子穿的,那得更丑一些才能配得上他们!”小玉说。
荣师傅:“二小姐说话可得注意,这四下可说不好有什么不妥!小心为上。”
小玉:“荣师傅你在这厂子里干活憋屈吗?”
荣师傅:“憋屈只是一时的,早晚能把他们赶出去的。”
小玉点点头,她没想到荣师傅一个工人对时局还这么有信心,她更不知道的是张珮之接的这些布不是为皇协军做的,而是为了八路军,所以做的布加班加点也故意躲着日本人不让他们知道。这些黄不拉几的布做好了运出去后,放上荣师傅调配的矿料一过水就会变成八路灰。让小玉更没想到的是麦思成就是八路的卧底,他帮八路军军方和张珮之牵了线。
“怎么运出去想好了吗?”张珮之和麦思成在办公室谈话。
麦思成说:“皇协军里我们买通了人伪造了文件,要尽快了,时间一久会让日本人怀疑,毕竟虎口拔牙太危险了,四下都是眼线。”
张珮之:“你和荣师傅商量一下要是决定行动了,我会设大宴请日本人好好吃一顿,他们放松警惕后你们就借机出城。”
“你们俩又鬼鬼祟祟的说什么呢?”小玉没敲门就进了,张珮之和麦思成坐直了身子,张珮之对麦思成说:“行了,去上海买零部件的事你抓紧办了别到时候误了工”。
小玉说:“误就误了,正好让那帮二鬼子没衣服穿,他们身上都披着鬼皮了还穿什么衣服!”
“没规矩!这是你能说胡话的地方!”张珮之训斥小玉,“你早晚得用你这张嘴给我惹出祸来!”
小玉气得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思成抓紧办了,你出去吧。”张珮之又陷入沉思,小玉的存在是他心尖上的担心。
十五月圆之日,张珮之在自己酒楼聚萃楼大肆宴请日本人,三层的酒楼上上下下都坐满了日本人。聚萃楼上下灯火通明,店里的小儿包括张家的家丁都跑来帮忙,楼上楼下上菜上酒的人磨薄了鞋底。
麦思成和荣师傅化妆打扮跟着假扮皇协军的人随着运输的车队护送布匹出城。到了城门口恰逢六个日本鬼子过路,本来关卡的二鬼子们已经买通了的,但没想到日本人一来非要查看文书还要打电话向上面报告,过城门的队伍被耽搁住。麦思成找来的会说日语的人和那几个日本人沟通了半天也无果,他们执意要向上面汇报。远处传来的枪声吸引了日本人的注意力,麦思成一行人就稀里糊涂的被二鬼子放行了过去。六个日本人开着斗车摩托寻着枪声开去。
第二天一大早井田幸子就带着日本军来到张家。
张珮之穿着睡衣下来见客。“井田队长这一大早就跑来张某家,吉川大佐知道吗?”
井田幸子笑着说:“多谢张董事长提醒,我就是奉命来的。”
“奥!说吧找我张某人是什么事。”张珮之坐在沙发上等着井田问罪。
“那批布料怎么回事?从你们张家的玉成厂里出来的,说是做给皇协军的,我打电话问查过了,皇军的军队里没有人要布料。”井田幸子说着也坐了下来,“你得给我个解释!”
“胡说!”张珮之站起来,“管家上楼把抽屉里的文件拿来!”
幸子看着文件说:“这是假的。”
“假的?我看着挺真的,怎么会是假的?”张珮之装傻。
“是谁给你的文件?”井田幸子追问。
“日本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我看了这个文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日本人拜托的事我张某人不能推脱,义不言辞!”张珮之跟井田幸子打太极。
井田幸子说:“玉成厂接的每一笔生意你都得给大佐报告,你怎么能不做报告私自接生意,而且还打着皇军的旗号!”
张珮之不紧不慢地解释:“那位日本人说了,他给吉川大佐打过招呼了。”
井田幸子知道自己说不过张珮之就问:“张小姐呢?家里来了这么多人也不见她露面?”
张珮之说:“睡着呢,还没醒呢。”
“我一定要和张小姐打个招呼才能走,这是礼仪。”井田幸子似乎觉察到什么。
张珮之:“管家!叫小姐下来。”
“别叫了,我早就被他们吵醒了!”张小玉趴在二楼的栏杆上说:“你说你见我是为了讲礼仪,你这一大早就进了张家可一点不讲礼仪!”
“打扰了,走!”井田幸子气哄哄地走了。
小玉光着脚站在地上,看着井田幸子走了身子软得直接坐在地上。
昨天晚上小玉觉得荣师傅、麦思成还有张珮之一天都忙叨叨的密谋着什么,她偷偷跟在运送的车队后面。昨天城郊的枪声是小玉放的鞭炮,她也没多想她打算跟着麦思成时就准备了一书包的家伙什背着身后,她从小就喜欢放鞭炮所以就随手带了一挂,没想到排上了用场。日本人寻到小玉放鞭炮的地方时,她早就爬到了树上,从小野惯了孩子,上房爬树轻松的很。从城郊回去的路上太累了,小玉心怕日本人心思缜密找到张家门上天亮了才走到家门口,恰巧遇见井田幸子带入来,她只能从后门进,就着窗户爬回楼上去。张珮之的书房窗户比较好上手,她爬进去的时候管家刚好进来拿文件。老管家被下玉吓得只敢轻轻“啊呀!”一声,小玉压住嗓子:“别出声!嘘!你护住我点,我得回我的房间去。”
“不行,下面都是眼睛,你就在书房待着哪也别去,机灵点!把老爷睡袍穿上。”管家吩咐完就出去了。
小玉卷起了袖子,脱了鞋子,卷起裤腿在脏兮兮的衣服上套上白色的睡袍,散开头发。
井田幸子走后张珮之快步走到楼上去,小玉缩起了身子贴墙边不敢站直。
日本人走后,张珮之指了几下小玉说:“你啊你!去哪儿啦?!”
“爹,我跟着麦先生看他到底跟你搞什么名堂。”小玉话不敢大声说,气不敢大声喘。
张珮之问:“看见什么了?”
“看见他们被日本人盘查。”
张珮之又问:“昨天看见是谁放的枪了?”
“爹你都知道了!”小玉刚想邀功又被张珮之的凶神吓了回去,“没人放枪,是我放的鞭炮,都是武师傅做的,声音可大啦!那炮一放跟枪响似的!”小玉说着就臭来劲起来,张珮之瞪了她一眼,她就立马把身子缩了回去。
“他们安全出城了?”张珮之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嗯。爹,你怎么跟日本人解释啊?他们还会为难你的,对吧?”小玉开始为以后担心起来。
“这你别管了,我们都对好了口条了,你回去睡一觉吧。”张珮之回了卧室,管家叫了老妈子来打扫张珮之的书房里小玉踩下的泥巴,小玉忧心忡忡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小玉去了玉成厂才知道厂里发生了大事,昨天厂里没来上工的工人被日本人全捉了去,麦思成和荣师傅送布料还没回来,小玉想着怎么给他们送信让他们别回来了。但没等小玉想出个办法来,第三天麦思成和荣师傅就在火车站被日本人抓了去。张珮之也被请到了日本宪兵队里去。
“这是怎么回事,张会长你解释一下吧!”井田幸子把一串鞭炮扔在张珮之面前,“从张家老宅里搜出的和城郊的那些鞭炮一样的,这样的鞭炮市面上不卖。”
“哼!别说张家老宅了就是我住的张公馆里也有的是这样的鞭炮,你倒是去搜啊!”张珮之为自己叫屈。
“这么说这是张家独有的东西了,这和城郊发现的鞭炮一样,就是说放鞭炮的人是你张家的人。”井田幸子强势分析。
“放屁!”张珮之对井田幸子的忍耐到了极限,“我要不是看你是个娘们,我早就给你一耳瓜子了!这鞭炮我张家制作出来的不错,我所有的店里用的可都是自己的鞭炮,不信你去查!最近的,聚萃楼你去看,前几日我宴请你们日本人放的也是这鞭炮。还有,各个店铺的伙计加上厂里的工人千百号人,保不齐谁就拿了用了,你都算在我张某人的头上不妥吧!”
井田幸子立刻派人去查。她又接着说:“你们厂里这几天没上工的工人都被我抓了来,还有麦思成和荣奎也从上海也回了,他们俩的嫌疑最大!他们说自己去了上海,只有张会长最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解释个屁!他们是我厂里的工人,请了假去上海买的零部件。我是老板不是老妈子,他们去哪儿还得我看着!还有别叫我会长,我不是狗屁会长。我现在怀疑你们日本人合伙给我下了个套,一个日本人一个皇协军找我来做布,到头来到成了我的不是,这个狗屁会长你们爱找谁找谁!”张珮之发话要当甩手掌柜的。
宪兵队大队长龟田在翻译的解说下许久了才发话,他说一句翻译官翻译一句:“张会长别急,现在也只是怀疑,再说了那会说日本话的不一定是日本人,您看我就不是。”龟田的话原话实际是无论是不是日本人抓住一定得死,但翻译官不敢照译,他怵张珮之。
张珮之瞥了一眼油头粉面的翻译官,“你当然不是了,你是条狗!”
翻译官对龟田队长说:“张老板说一定能查出来的。”
“我不管你们到底要怎么查,我厂里的机器坏了,还有这几天厂子被你们搅得鸡犬不宁,耽误了生意可别找到我张某人的头上。”张珮之接着说:“你们吉田什么大佐不是最爱财吗,到时候你们向他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