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里的氛围再次凝固。

楚宋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苏启。

唐虞在这时淡然地抽了口烟，说道：“我知道，剥夺一个人生命中的最后24小时，这么做很不人道，我个人非常理解你，但是事关重大，我希望你有一个正确的态度，也不要扯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

他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个青年，会因为“拘捕”编出这么个荒唐的理由。

苏启对面前这两人的反应并不惊讶，继续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法师是不切实际的？”

“我们的文明是以科学为基础，创造并解释一切，而不是什么神神叨叨的玄学，你说的这种东西，糊弄糊弄小孩子还行。”唐虞不屑地说道。

苏启不死心地追问道：“那你怎么解释那些诡异生命，还有那些什么觉醒者。”

“基因上的形式不同而已，并且还带有传染性。”唐虞一边开口，一边不耐烦地解开衣领扣子，堂堂第六区高级特殊执法官，居然在这里给一个愣头青普及科学知识，这种事想想都可笑。

但他又不敢对苏启轻举妄动，毕竟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青年，几个小时前刚刚上演了一出“凭空消失”的本事，很可能是特定方面的觉醒者，比如速度。

苏启捕捉到了唐虞脸上的不耐，老实说他自己心里也有些犯怵，当着执法局高层精英的面扯这种国际淡，这可不是小事。

但同时他又很清楚，越到这种时候，越要保持镇静。

他放慢语速，继续说道：“魔法和科学并不矛盾。在十几个世纪前，用热水帮助产妇接生都会被当作巫术，也没人能够想象，会有一种武器能够一次性毁灭一座城市。”

“可是在今天，你们随便一管激光炮引发的震荡，都能把我家给打没，登上月亮也早就不是什么神迹……这些，都是你所说的科学，但却是旧时代人眼中的魔法。”

“所以你觉得，魔法就是还没得到解释的科学。”唐虞抽完最后一口烟，丢在地上，用皮鞋碾灭，同时右手悄然探进腰间。

他已经彻底丧失耐心了，在他看来，用激光枪顶在这小子脑门上，或许会让他安分一些，同时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好了，结束这场无趣的聊天吧，科学唯一无法解释的，就是我会在你这浪费这么久。”

可就在下一刻，他掏枪的动作陡然停住。

苏启说道：“还有那只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消失的猴子。”

他紧盯着面前西装男的每一个动作，直到看见他右手上的小动作戛然而止，苏启紧绷的内心才终于放松下来。

只见唐虞转过身，眯起眼睛，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苏启在木板上坐了下来，说道：“难道不是吗，一个诡异生命在执法官的看守下突然消失，而且我猜他还留下了一撮黄毛。”

唐虞愣住了，右手也下意识地缩了回来，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启嘴角露出笑意，他看着这位特殊执法官此刻的反应，说道：“我就是知道了。”

唐虞深深吸了口气，随即眼神锐利起来，他盯着面前这个青年，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然而却是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棕发女人在他耳边轻声说：“污染体在继承污染源基因的时候，有概率会共享部分记忆信息，我以前看到过这个案例。”

共享信息。

唐虞微微怔了怔，随即似乎想起了些什么，眼神渐渐恢复冷峻。

苏启同样听到了这句话，他抬起头，和唐虞的目光相撞，说道：“好吧，就算是记忆共享，但是在你们眼里，我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污染体了，也早就过了‘被污染’这个环节，所以这种共享应该中断了吧。”

唐虞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苏启说道：“谷湾街道北边的仓库，我记得那边的货箱都是蓝色的，建议你们去那里看看。”

唐虞紧紧盯着苏启，好几秒后才转头，向楚宋投去一个眼神。

楚宋立即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搜索谷湾街道，重点关注蓝色货箱，把第二分队的人都派过去。”

“让第一分队也过去。”唐虞说道，同时蹲下身子，一屁股在满是灰尘的木板上坐了下来。

他再次点上一根雪茄，说道：“五分钟内，就能知道答案。”

苏启没有说话，只是将双手插进了衣服口袋。

慢慢擦去手心的汗水。

就连他自己也不敢说非常确定，那只猴子在谷湾街道，刚才黑雾里传递的信息实在太少，唯一标志性的物品就是深蓝色的货箱。

苏启只知道，谷湾街道是整个第六区，仓库最多的地方，为了方便辨识货物，采用了不同颜色的货箱。

但谁又能保证，这不是别的某个街道，某个缺心眼仓货主，偶然用了这种蓝色货箱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将近五分钟左右，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寂静。

楚宋拿起手机，电话那头传来了声音。

“报告长官！谷湾街道，762号货仓，发现大量工人尸体，死因与014号手法高度相似！第一、第二分队已经进行全街道搜索！”

急促的声音回荡在废墟。

“啪”的一声，雪茄从唐虞的指间掉落，他豁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苏启。

苏启的脸色保持着刚才的平淡，只是微微有些发白，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令他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此刻他心中长舒口气。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就此掉以轻心了。

面前的这两位可不是普通执法官，这种方式糊弄不了他们，顶多只是暂时性唬住，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更加多疑。

这一点，从刚才所有的交谈过程中就可以看出来。

目前他们只能算内心有所动摇，要想把这一茬给编圆了，还需要来点震撼的。

苏启搓了搓双手，看着他们说道：“好吧，我知道只是这样子，还不足以证明魔法这种东西。”

“不过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科学无论发展到什么程度，都无法令破镜重圆，比如这间铺子。”

说话同时，苏启的目光穿过两人间隙，直直落在门口。

在那里，小姨不再倚靠门框，她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神也突兀的有些冰冷。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下一刻，废墟内部砂砾颤抖，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