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芸香眉头紧皱,冷汗直流。
李长生也是掐诀一点,一道入魇术送了过去。
虽说是入魇,是噩梦,但内容与陷阱皆由李长生把握,只要把恐惧惊骇的程度压到最低,同时编造好其他的故事,噩梦有时也能让人沉沦其中。
就比如现在,他给芸香植入的梦魇便是她和宁哥哥平安喜乐地过着日子,结果突然流贼攻来,二人失散但有书信传来。
很揪心,也很离谱。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在遍地狼烟,乱战四起的时候竟还能传来书信,本就困难极大,更何况通信的二人还是无权无势的老百姓。
这本就是天方夜谭。
可在李长生送出的梦魇里可以。
梦里的芸香,暂时忘却了现实的愁闷,忧心其它事去了,也算是变相的安抚吧。
毕竟梦魇的维系也得由李长生支出法力。
要是想继续改编,乃至于完完全全的美梦,虽说能办到,但以他当前的境界还是有些勉强。
那朵邪异的肉须妖花,本欲感染这人,在察觉到其充沛的气血与体魄后,也是贪得无厌地继续向上攀扯。
不多时,竟如吸盘般贴在李长生的掌心。
花蕊间有狰狞口器张合撕咬,想要打开一个缺口供自己钻入寄生。
时机已至,李长生放开了法力的援蓄,一股苍白烈焰突兀繁衍又迅速凋零。
顺带将那团恶心至极的怪物吞噬一空。
这东西虽有生命,却无灵性,黄泉典当人并没有送出奖励。
李长生倒也无所谓,这才正常。
之前他就是试验过了,耗子蟑螂啥的生灵,烧了也就白烧了。
几具暴毙路边的野狗,趁着没人抢着捡回去吃,他也是试过,答案皆不可。
现在这明显带点邪异的生物也不行,李长生也是多了组实验数据。
积少成多,早晚能把黄泉典当人的底裤扒干净。
芸香的脸色明显好了不少,只是眉头依旧紧锁,看来梦魇很是真实,李长生编故事的能力还是不错滴。
为其盖好被子,吹熄烛火。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造成芸香困顿至此,只能靠卖身补贴家用的罪魁祸首不除,李长生就算消灭了暗藏的隐患,她也早晚得被累赘害死。
哪有那么多回心转意,痛改前非的浪子?
一路穿墙缩影,李长生以最短的路径朝那赌馆行去。
附近的小赌场就那么几家,再加上李长生对西山这地界的熟悉程度。
不一会儿,便在离得最近的那家找到了宁伟才。
此刻正红了眼,死死盯着庄家,待其揭开结果后也是颓然无力地坐了回去。
本就不多的铜板也是输了个精光,稍微冷却后环顾四周,人人面带讥讽,指指点点后也是去看其他赌桌了。
都是附近的闲人,本就相熟,这宁伟才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家里女人贤惠,他倒好,可是有本钱浪了,逼得小有余财的家庭穷困潦倒,他新婚不久的俊俏媳妇也得偷偷接客。
在场的这么多人里,几个色欲比赌瘾更大些的,早就去品尝了一下滋味儿,还是这宁伟才亲自宣传的。
还真别说,那小媳妇的青涩滋味儿,还真不错!
“,马爷!马大爷!您就再借小弟俩铜子儿吧!上次您不是……”
“嗐!滚远点儿!”
身材瘦弱的宁伟才被一敦实汉子不耐地甩开。
后者自顾自地看着赌局,不屑地说道:“你家那小娘子模样倒是不错,不过倒是只要十五个铜子儿就能玩一玩,也算是啥?”
旁边有狗腿子笑着补充道:“物美价廉!”
“对!就这个意思,还是他娘的读书人会玩儿!”此处赌场的看家打手,名为马爷的汉子啧啧笑道:“脸蛋儿再好看,玩两次也就腻了,啧啧!小宁子,你想多来点儿钱,马爷教你个法子!”
宁伟才虽窝火,不过听闻有钱也还是赶紧凑上前来,洗耳恭听。
见这家伙这么上道,马爷也是嘿嘿一笑,“你家那小娘们儿想卖个好价钱啊,就狠狠心,多吃点!”
在场的皆是盲流混子烂赌鬼,哪有人皱眉,全是闻言笑附和的。
一时间宁伟才的脸色青红交替,笑容僵硬但却不敢垮掉。
马爷今天心情好,也是大手一挥,甩了四五枚铜钱出来。
宁伟才大喜过望,连忙跪在地上,借着昏暗的光亮一一捡起。
一数,正好五个,又能参一盘最低的注了!
看着如无头苍蝇般挤来挤去,细心观察每个赌盘最后疯癫大叫孤注一掷的宁伟才,李长生没什么想说的,只觉得真他娘的无趣。
门口俩暗桩早被他打杀拖走烧掉了。
此刻见外面寥无人烟,也是顺手拉上了门,将本就隐蔽的赌场彻底关上。
整个赌场虽热火朝天,但背后的主事并没有沉浸其中。
十赌九输,不止是输给别人,更多的是输给开赌盘的人。
只赚那点手续费,入场费?
别天真啦。
总有人听闻了一夜暴富的事迹,觉得自己也能成为那个幸运儿,结果只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成了下一个幸运儿的背景板。
真是笑话。
凭啥你能暴富啊?真以为这是光凭运气的啊?
赌场这种灰色产业,每日都有暴利入账,是一本万利,源源不断的聚宝盆。
所以操持起来不仅要上心,还要用命。
马闯这帮亡命徒,就是坐镇其中,以防不测的保险。
平日里打杀几个闹事的,急眼的小鬼;遇到来砸场子的敌对帮派,也能撑一会儿,防止被人直接洗劫了。
此刻赌场主事见大门无缘无故地关上,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使了个眼色给下人。
后者也是不敢耽搁,脚步飞快地来到马闯身边,附耳解释。
与此同时,李长生也是走上前去,一把捏住宁伟才的肩头,将其拽离了人群。
“你干嘛!?”
眼看筹码将要揭露,宁伟才正是血脉偾张的时候,脾性更是暴躁得很!
被难以抵抗的巨力拖出,他还没察觉不对,下意识地便想接着骂娘。
可恼怒的眼神与李长生冰冷的视线撞上后,那点胆气与怒气瞬间消解,下意识地想要挪开却又不敢。
他好似看到了威严的父亲,以及得知一切后的岳父,那股怒极之后反归沉默的压抑让他惴惴不安。
宁伟才只觉荒谬,心思急转:“这男人,难不成是芸香的远房亲戚?”
“是不是来此找我,想要自己回去好好过日子的?那自己向他讨点……”
“不行不行!看他这样子就不是好糊弄的,要是太着急了反讨顿打,不值当不值当!”
“不过这家伙既然来找我,想必也是心疼芸香,定会给那丫头留些东西,到时候大不了待他走了,我再……”
不料男子开口便惊到了他。
李长生虽无读心术,不过看这宁伟才心虚又好奇的模样,知道他心里肯定打着什么鬼算盘,而且肯定不是好事。
略微思索,他也是开口道:“芸香死了,你待如何?”
宁伟才大惊失色,嗫喏着自言自语,“怎,怎么可能?我昨日看她,看她还是好好的啊……”
“久疾未医,病发而死,她的后事,你要怎么操办?”
见李长生还是那幅公事公办的死板模样,宁伟才也是壮着胆子试探道:“大,大爷!我们小两口自幼家贫……”
“别他娘的跟我扯淡了,”李长生不耐地微眯了一下眼,差点没把宁伟才吓尿。
好歹也杀了不少人,心中戾气不想掩饰时,李长生去客串一下亡命徒那是绝对没问题。
“瓦窑巷各家各户,我一清二楚。芸香死了,你不是瓦窑巷人,得搬走,院子房子是瓦窑巷的,你就别想了。合计家财还有些,我给你结算了,也就百十个铜子儿。”
闻言双眼一亮,本来胆寒的男人立马精神了起来。
李长生仍然自顾自地说道:“不算多,但凑活着也能把丧事办了。”
“那个,”宁伟才颤颤巍巍地拱手作揖,赔着笑小心翼翼道:“那笔钱,您看……”
目光奇异地看着卑躬屈膝的男人,李长生问道:“你现在就想要?我怎么感觉你拿了钱就又赌了,到时候芸香咋整?”
“嗐!这位爷,咱瓦窑巷的哪有那余钱呐!活人过好自己的就不错啦!芸香的后事我会上心的,明日,立马!我就送去烧了,保管不让您为难!”
宁伟才难得爷们了一回,拍拍胸脯保证道:“您放心!那院子房子啥的,本就是她们家祖上就租住的,又不传给我,我肯定不闹事儿啊!”
点点头,像是肯定着宁伟才的上道。
只因早有预料,所以此刻的李长生并不怎么意外,只接着问道:“那芸香的病,你就一点儿都不关心?”
“这个嘛……”宁伟才犹豫过后,也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多半是跟其他男人惹的病,这位爷,您放心!我忙起来就没咋回过家,而且不是得那啥,才得么!”
挤眉弄眼了几下,他继续道:“晚上我都在这儿,又不跟她一起睡,您放心!我没染病的!”
“再说了,明天我就把她拉去烧了,不会有事的!您那个,钱的话……”
“懂了,”李长生终于如释重负地笑笑,望着有些期待的男人说道:“喜欢钱,又喜欢烧的。”
“那好办,你先下去等通知吧。”
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宁伟才斟酌着言辞问道:“下,下哪儿啊?大哥,您……”
李长生笑而不言,一拳下去,男人只觉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