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径直驶入延州府衙,赵允初的心情确紧张了起来。他即将要见到自己仰慕已久的范仲淹范希文了。
车马停顿好之后,赵允初和胡媛依此下马、下轿。
只见此时的府衙内,欢声笑语,个个都很有精神。好像是给范仲淹做寿的景象。
“希文兄!好久不见!”胡媛看到一人便迎了上去。
只见此人身高丈七,方面阔鼻,剑眉凤目,厚唇、大耳、美髯须。
想必这就是范仲淹了。
范仲淹比胡媛大四岁,所以为他的兄长。
而范仲淹比赵允初年长二十多岁了,可以说是自己的长辈了。
“对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八王爷之子、清平郡王赵允初。允初,这位就是范公。”
赵允初急忙前来行礼,差点忘却了自己的皇族身份,倒是显得恭敬有加。
范仲淹也是连忙回礼,虽然自己对这位王爷不甚了解,但官家给自己的书信中也是提及了这位他的堂弟,说是文武双才,让其代为好好照顾。
范仲淹打量了一番赵允初,微微点了点头。
这对于赵允初而言,就是莫大的认可!
范仲淹的气场太大了!太有范了!
古人评价历史人物,有“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之说。三者居其一,便足以名垂后世。
赵允初深知,自己面前的这位大人物,三者皆有成就。
于立德,在被贬期间,他并不怨天尤人,反而多次推行利民的法规,使得人民安居乐业。
于立功,在当年刘后当政期间,他多次直言不讳,维护皇权,虽遭受贬谪,但仍持忠心为国为民。
于立言,创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等千古名句,多为后世效仿膜拜。
且在他三升三贬下,他豁达面对,不屈不饶忠国忠民。
面对屡次的贬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他矢志不移的初心。
面对奸臣的迫害,“上忠于君,下忠于民”是他铁血丹心的写照。
面对君主的误解,“宁鸣而死,不默而活”是他直言不讳的佳绘。
赵允初正在思索之际,被胡媛等人请着一同前往正堂。
突然,只见范仲淹转身过来,面对胡媛和赵允初笑着说道:“今日府上可谓是双喜临门!一是胡先生、清平郡王长途跋涉、远道而来,孔子曰:有朋至远方来,不亦说乎?”
众人皆乐。
“那第二喜呢?”胡媛礼貌问道。
“当然是喜报了!胡先生、郡王,里面请!”
“喜报?”胡媛和赵允初面面相觑猜不出来。
正当两人疑惑之际,从堂内走出一人,眉清目秀,白白净净,却也是五大三粗。
就是这脸上,隐隐约约有刺青,好像是个“夺”字。
只见穿的是一身轻便的官服,而不是戎装。
莫非这就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大将军狄青?!
赵允初心想,不像啊,看起来还没有我壮实呢。
在宋代,伤害及抢夺普通人财物,脸上刺“夺”字,伤害宋朝官吏,脸上刺“劫”字。
想当年,狄青的哥哥因为跟别人打架,触犯了相关的法律,当时狄青为了保全哥哥,自己顶了哥哥的罪名,随后就被抓到了京城,在脸上刺了字。
“这位是狄青,打仗很厉害!目前在我手下效力。前不久范雍任知州时,打了漂亮仗得到超四资授官,现在是鄜延路部署司指挥使,天生就是一块打仗的料!来,狄青,见过胡先生和郡王。”
还真是狄青!
“狄青拜见先生、见过郡王!”狄青行礼道,声音很是洪亮。
双方见过后,赵允初喜出望外,一不小心把范仲淹和狄青都见到了,若是能够穿越回去,吹牛的资本都有了!
赵允初觉得自己如果还能回归正常人,和后世的人说,穿越过去的身份是个王爷、见过官家,这都不如说自己和范仲淹、狄青、欧阳修、苏轼、王安石一起吃过饭过瘾!
“来,来,来,一起喝酒!”范仲淹看来是性情中人,人逢喜事精神爽。
“狄将军,这是打了胜仗?”赵允初不禁问道。
“回郡王,臣奉范公之命,昨日发动突袭,一举夺取了李元昊控制的要塞芦子关。”
虽然赵允初不知道这个什么芦子关,要是能够收复河西走廊,才更好呢!
但在这个敌强我弱的大背景下,能够小胜一场,也是可喜可贺的。
“听说狄将军每次打仗都是披头散发,带着獠牙的青铜面具出入贼中,所向披靡。今日有幸一见,原来是个白净文雅之人。”胡媛此话一出,众人都是开怀大笑。
“这狄青,是尹洙推荐给我的,不只是我喜欢,韩琦也是很赏识,是我朝不可多得的良将啊!前不久,韩琦还想跟我要他呢,我才不给了!”
“幸蒙范公不弃,才有今日之狄青。我原本是个粗鄙之人,范公不想让我只是一个武夫,勉励我多读书,《左氏春秋》天天放在床榻之处,不然就是范公所说的:将不知古今,匹夫勇耳!”狄青的嘴皮子也是不错。
听完狄青这么说,范仲淹更是高兴,忙忙劝众人喝酒。虽是劝酒,言语之间也很有儒雅之风。
“范公,现在这延州城内总计有多少官兵?”赵允初禁不住地问道。
“一万八千兵士。我把它们分为六个分队,每队三千人,狄青等日夜操练。西夏李元昊多次进犯我延州,都被狄青带兵勇击退。现在西夏军一听是狄青来了,吓得魂不守舍!”
“范公过奖,都是范公指挥有方、训练有素。现在塞上有民谣流传:军中有一韩,西贼闻之心骨寒;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
众人大笑,继续畅饮。
古代的酒酒精度数低,赵允初喝多了也倒是不醉。
他望着眼前的这位大儒,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关于范仲淹年轻时候的事情。
范仲淹的成长经历颇为挫折,他本来是武宁军节度掌书记范墉的第五个孩子。
而范墉则在范仲淹出生后的第二年便去世了。
范仲淹的母亲谢氏并非范墉的发妻,在孤苦无依之下改嫁于其时在苏州为官的朱文翰为妻。
范仲淹也改名为:朱说。
当然,这些也是等到后来他才知道的。
其后,谢氏母子跟着朱文翰漂泊各地做官。
这个继父为人忠厚,后来辞官后为了生计,开始了经商生活。
在宋代,虽然是士农工商的社会,但商人在宋代的地位还是可以的。
但范仲淹喜好学问,个性纯直,并不适应商场之事,朱文瀚就安排他前往长白山醴泉寺攻读学问。
范仲淹知道家中生活不易,便如上文所说,把粥冻成两半,就着野菜吃。
寺中高僧欣赏这位后生,常常与他交流学问,并在生活中接济于他。
这就遭来了寺中小和尚的嫉妒,常常捉弄戏耍于他。
为了避开寺中喧嚣,范仲淹又自觉独学无友,先后两次外出游学。
赵允初想到这儿,觉得古代人确实很休闲自在,想当年李白、杜甫也是辗转当时的大半个中国,看遍了大好河山。
不过,范仲淹在游学的过程中,却经历了关中大旱,看到了官场的腐败虚伪和社会底层的黑暗与苦难。
在这一阶段,范仲淹立下了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目标。
当时行医在社会上地位并不高,很少以此为志向。
不像现在的医生,特别是临床医生,是被人羡慕的职业。
在封建时代,立下此志向,实在难得。
也可看出他淡泊名利,志在苍生的本心。
谈话间隙,赵允初不禁好奇地问向范仲淹:“听闻范公年轻时说过,不做良相就做良医,可否是事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