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骇、胆怯、诧异、震讶、敬畏、服从、躲避……一道道目光如密不透风的大网般拢来，张灵玉被这张大网包裹、勒紧，他从小到大，从未直面过这么多的异样目光，他愈来愈难以呼吸，像是有一个可怕的敌人掐着他的脖颈，在他的耳边细语：你个幼稚的胆小鬼……

就在张灵玉快扛不住时，他突然被转了回去，魏师兄的脸上没了之前的严肃，反倒满脸笑意。

魏旧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打趣道：“太阳很大吗？瞧瞧你，流了这么多的汗。”

张灵玉这时才注意到，他大汗淋漓得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身上的白袍都被汗水浸湿，紧贴着身体，很不舒服。

“我、我……”张灵玉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魏旧被张灵玉这副模样给逗笑了，边往操场外走边说：“走，来去冲个澡。”

“好的，师兄。”张灵玉跟了上去。

魏旧带张灵玉来到后山最深处，这里有一面陡峭的石壁，瀑布从石壁上哗啦啦地奔流而下，在下方汇聚成一片湖泊。

张灵玉眉头微蹙，问道：“师兄，来这里洗吗？”

魏旧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你怕被人撞见？”

“不会。”张灵玉褪下道袍，挂在树枝上，下湖洗净身体。

魏旧则坐在树下，打坐修炼。

一刻钟后，魏旧听见了张灵玉轻唤声：“师兄，我好了。”

魏旧睁开眼帘，张灵玉已穿戴整齐。

“嗯。”

魏旧从地上爬起，笑道：“我的阴五雷怎样？”

张灵玉认真地说：“让我大开眼界，没想到雷还有这种形态，天空上的雷都声势浩大、至极至纯，而您的水脏雷则阴森诡异，像是一潭沼泽，杀人细无声。”

“帅吧，要不今后你也来炼阴五雷？”

张灵玉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这个机会，我既已是道人，讲究清心寡欲，烟酒都不会碰，更何况是交媾之事，我将来必然会修炼阳五雷。”

魏旧笑而不语。

张灵玉有些激动地说道：“魏师兄，难道您不信我？我张灵玉对天发誓，未来若是因为交媾之事不能修炼阳五雷，我就天打……”

魏旧捂着张灵玉的嘴，说道：“我信，别发誓。”

时候尚早，魏旧又教了张灵玉一些炼炁上的心得。

张灵玉听得极为认真。

……

这三年内，魏旧没和张灵玉讲什么大道理，也没带他探索洞天福地，而是带着他在山上四处瞎转。

不过在魏旧的影响下，张灵玉架子端得没从前那般的高，乐意去做以前不愿去做的事。

漫画中张灵玉以极高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认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可世上哪有绝对的黑白，当他为了夏禾做出灰的事后，整个人朝崩坏的路越走越远。

张之维将张灵玉赶下山，不仅不是瞧不起上他，反倒对他给予了厚望，希望他能借这次历练涅槃重生。

三年光阴一晃而过，但对魏旧漫长的人生来讲，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罢了。

魏旧的住所外。

张灵玉恭敬地对魏旧作揖道：“魏师兄三年前对我说的那番话，我将牢记于心，时刻拿出来提醒自己。”

魏旧靠着墙，说道：“不是都说让你不要对我作揖了吗？”

张灵玉诚恳地说：“之前的作揖，是对您作为长辈的尊敬，而这次的不同，这次是对您三年来对我的教导的感谢。”

魏旧摆摆手说：“行吧行吧，别说这些客套话了，快走吧，不送了。”

张灵玉还未走出几步，忽然又回过头，随意地问道：“对了，我还有件事想要问您，我听说您是在二十六岁那年拜入正一门下的，现在距您入门已过去八年，您现在已经三十四岁，可您看上去还和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样，这修的是那种功法啊？”

魏旧沉默片刻，然后将张灵玉揣出了庭院。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了，问东问西的，我这叫驻颜有术！”

魏旧立在庭院中，站了许久，才回去房间。

不做张灵玉的暂时老师后，魏旧深居浅出，府上的人见到他的次数愈来愈少，他时隔数月才出现也不少有。

直到又过去三年……

咚咚咚……

“魏师叔好啊，我是新来的小华子，小德子正式去当道士了，今后由我来服侍您，我这次是过来打扫的。”

房间外，一位自称小华子的道童敲了敲木门，然后静静等待，可等了许久，都不曾见魏旧回应。

“难道魏旧师叔出去了？”

小华子又敲了敲门，见还是没人回应，便轻轻推开木门，提着扫帚和畚斗进入屋内。

“打扰了！”

屋内空无一人。

“啊，魏师叔果然不在。”

小华子也未在意，他早就听说这位天师的八弟子神出鬼没的。

他一边哼歌，一边扫净灰尘。

砰！

陡然，小华子一不小心撞到了书桌，桌上一张被石子压着的纸张被震落在地。

“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华子弯下腰，将纸张捡起，好奇地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下一刻，他脸色一变，丢掉扫把，冲出房间。

……

“师父，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这是魏师弟留下的纸张。”

一座府邸内，赵焕金恭敬地将纸张递给高坐于主位的张之维。

张之维接过纸张，眼睛睁大了些，阅读纸上的内容，纸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师父，我最近修炼遇到了瓶颈，我希望能借入世历练，来突破这份瓶颈。”

张之维抬起眼眸，说道：“魏旧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妄加干预，他既然想历练，就让他去。”

另一边的田晋中点了点头说：“其他人不好说，但对这小子我很放心，等他历练归来，说不定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张灵玉则有些失落，魏旧对他来讲亦兄亦师，山上魏旧和他的关系最好，现在突然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多少有点舍不得。

……

龙虎山前山，换上便装的魏旧行走于游客之间，气息内敛看上去与普通人无异，踩着台阶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