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谢羿浑身灰气被朱漆吸收时,另一边闺房里,木兰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眼睛还闭着,却发出一声叹息,她走下床,走到梳妆台边坐下。
台子上有个香炉,里面插着安魂助眠的香,这是老太君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此刻正燃着,飘着丝丝青烟。
木兰手一抬,有风动,香头闪了闪,有灰色的烟气弥漫。
甜儿就睡在闺房外的小房里,作为木兰的侍女,到了晚上她反而不能睡觉,要打起精神,守着自家小姐。
忽然,她嗅到一阵淡淡的烟气,然后眼睛一闭,直接熟睡过去。
谢羿和老太君已来了。
老太君一进屋,就闻到了这股烟气,她心中立刻生出一股倦意,都没反应过来,眼睛一闭,直接睡着了。
她本是御风悬空飘来的,此刻一睡着,御风的法术直接散了,就要倒在地上。
一片清风将熟睡的老太君包裹,放到了屋中一把太师椅上。
谢羿施了法,没去管她,直接推开木兰闺房的门。
屋子里昏暗寂静,灰雾弥漫,肉眼可见,所有物件都蒙上了一层灰色,变得很不真实。
一点烛火摇动,梳妆台前,正有一个女人在梳头。
谢羿进到屋子里,走过之处,灰雾直接散开,竟是不能近他的身。
他停住脚步,没有走近,他知道那女子不是木兰,而是另外一个人。
“你来了。”这声音从木兰身上传出,却不是木兰的声音,清冷孤寂,仿佛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在虚空中回荡,让人忍不住心生倦意。
谢羿身上有师父的法术印记,刚才灰气近不得身,一直都是清醒的。
此刻听到这声音,他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意识直接陷入了沉睡。
他的眼睛闭上,手心红光一闪,眼睛再次睁开,人已变了模样,变成了六爷的样子。
他掌心被六爷施了法,留下了法术印记,此刻意识沉睡,身体已被远在桃源洞的六爷掌控了。
“我来了。”六爷开口道,声音苍老,沉闷如虎啸。
“自从看到这孩子,我就感觉到了故人的气息,看到了故人的影子,我本以为是杨三哥,毕竟天罡气和纵地金光是他们那一门的东西,想不到等来的却是你。”
那清冷的声音响起,屋中灰气突然汇聚,附在木兰身上,变成一件灰蒙蒙的纱衣。
她放下梳子,站了起来,转身时眼睛睁开,脸上有灰气闪过,模样变幻,变成了一个眉眼清冷的绝色女子。
她看着六爷,躬身行礼,笑道:“千年不见,六哥风采依旧,小妹这厢有礼了。”
“哼,当年那人死后,我便脱离了甲子道,和你们恩断义绝,你不必再唤我六哥了。”六爷冷哼道。
“唉,一千年了,六哥你还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固执,那人想染指天条,要掌控我们所有人的命,我们杀他也是为了自保,你心知肚明,又何必再旧事重提呢?”清冷女子叹息道。
“当年我们同入白玉京,除了我,你们都想要那东西,杀人都是为了一己私欲,何来什么苦衷。”六爷嘲讽道。
“是,我们都是畜生,为了那东西对结义金兰痛下杀手,就你清高,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和你不一样,一入天条,生生死死尽在他人一念之间,我们虽是修道之人,可我们也怕死啊。”清冷女子情绪忽然激动,说完竟是低声哭泣了起来。
六爷沉默了很久,终是叹息一声,“罢了,梦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走吧,我今日就当没见过你。”
梦娘本在哭泣,此刻忽然笑了起来,脸上满是癫狂,“哈哈哈,走?我凭什么要走?我在那鬼地方呆了一千年,好不容易找到一具合适的肉身,就凭你一句话,我就要走,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六哥,千年过去了,你还当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渠帅吗?”
六爷听到“大渠帅”三个字,眼睛忽然一眯,轻笑道:“呵呵,十七,你敢这么和我说话,看来梦神的东西你已得了,那就让我看看,这一千年来,你究竟有几分长进了?”
风雪飘飞,夜浓如墨,木府深宅大院里,忽然响起一声虎啸,啸声惊天动地,漫天风雪惊散。
木府听戏的人还在,他们有的是人修,有的是妖魔异类,此刻听到虎啸,皆是心神震动,心神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同时抬头看天。
天上雪云已散了,繁星满天,闪闪发亮,时不时有流星破空,划过苍穹。
西方天穹之上,有七颗星辰格外耀眼,星光闪动间,彼此呼应,仿如一体。
此等异像,凡人不能感知,天地各处却有无数强大的生灵心生感应,同时抬头望天。
东海长生洲,一座破旧的道观里,一个老道看着诸天星斗,不断掐指推算,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嘶声道:“乱了,乱了,全乱了。”
南海云梦洲,千河百江之中,无数蛟龙飞上夜空,发出阵阵恐惧的龙吟,一时间风云变色,大雨倾盆。
北海北冥洲无尽雪原中,一个部落的祭坛上,一具冰棺颤动,散出无尽寒气,将整个部落淹没,人与物都冻成了冰雕,棺内有声音传出,“杀,杀,杀,杀......”
黄风洲无尽大漠中,一群穿着黄衣的人,正对天朝拜,眼神癫狂,“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安平城外,鸣春江边,一老叟正在江边垂钓,此刻已上了鱼,他却没有提竿,只是注视着天上的异像,感叹道:“老家伙,一千年了,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大乾明京,有一座高楼,名为摘星楼,这是大乾国师修行的地方。
此刻国师正站在最高层,观望西方苍穹的异像,神色冷漠,喃喃自语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