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离开枫叶坊市,柳某被一伙劫修追杀,战至最后,重伤离开。”
柳元似乎想到当初战斗的惨烈,心有余悸道:“若非那血煞鬼婆失心疯般,吃了‘血魂丹’,导致神志不清,恐怕鹿死谁手还是两说。”
“你……”
乾如兰一听,酥胸一阵颤抖,最后的那点幻想彻底破灭,令她顿时失魂落魄,一字一顿道:“血煞鬼婆便是舍妹!”
“呵,那就有意思了。”
柳元满是嘲弄,戏谑道:
“令妹做的便是杀人夺宝的勾当,难道只准她杀某等,某家还动不得她了?”
“身为宗门精英,劫杀入门弟子,宗门道义何在?”
“事已至此,乾仙子又意欲何为?”
面对柳元的三连问,乾如兰胸口起伏不定,旋即满是鄙夷,自嘲道:“本仙子也想问宗门道义何在?”
“修行初始,本仙子也朝气蓬勃,锐意进取,逐道长生,日月可鉴。”
“呵,随着修为提升,愈发觉得宗门诡谲莫测。”
“本家老祖作为宗门唯一结丹真人,移山填海,术法通神,不说只手遮天,威压丘南区域,但掌管宗门一隅之地,当是顺理成章。”
“然,老祖在宗门闭关之地,惨遭剑气横空,重伤出逃,杳无音讯。”
“若是强敌来犯,鸠占鹊巢,自当令论。”
“可偏偏横贯天地的剑气仿佛凭空而生,凭空而灭,再无后续。一切皆在诡异中沉浸,诡谲中消迹。”
“自此,宗门修士道心浮动,暗流汹涌,争斗频发,逐步分化剑流,非剑流二脉。”
“自此脉系相争,自相残杀,导致剑宗剑流一脉势弱,非剑流一脉掌权。”
“宗门最终变得蝇营狗苟龌龊不断,魑魅魍魉牛鬼蛇神盘踞。”
柳元的反问,仿佛彻底点燃了乾如兰埋藏心底的郁积。
明明面对的是残杀胞妹的仇敌,乾如兰偏偏不顾场合地吐露起了积怨:
“知晓妾身宁愿守着狭隘逼仄的店铺,也不愿常驻灵气浓郁的宗门么?”
“因为,妾身觉得宗门连灵气诡谲难测,宛如吞吐魂魄的恶魔,变故横生下,一不小心,把妾身也吞没了进去。”
旋即,乾如兰俏脸阴郁,满是不甘,看向柳元,冷厉寒霜道:“如此情形下,问你妾身宗门道义何在?”
“呵……”
柳元真是无语了。
他向来油嘴滑舌,痞言秽语,此时却有些难以应对。
不知为何,他在此女身上,居然看到家族三张老柳慕仙的几分影子。
境界低微,尚无术法傍身时,在他惧怕家族长老中,三长老柳慕仙高居榜首。
“哎,三长老的胞妹柳慕缘也陨落他手,即便问心无愧,也是一件烦心事。”
柳元不禁感慨,身在牢笼,牵扯繁杂。
不过,此女的话语,令他对宗门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宗门诡谲难测,宛如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亦或者充满铜臭的大染缸,何人能够走出淤潭。
而走不出淤潭,便得踩着其他短命鬼往上挣扎。
即便柳慕仙离开宗门,又何尝算得上出淤泥而不染。
在他尚未踏入宗门,仅仅进入三号谷内,便觉得剑灵宗正道非正,剑宗非剑,处处透露着诡谲,动辄身死魂灭。
诡道横生,举步维艰。
连招募仙苗的筑基师叔,都罔顾弟子生死。
进入三号谷内,管事苟且谋私,师叔务责放养,弟子劫守自盗,望族老谋深算。
宗门尚未如此不堪,促使依附其开枝散叶的家族更是畸形虬曲。
上梁不正下梁歪,都不足以形容其丑态。
这令柳元不禁生出几分逃离之感。
事实上,自从踏入三号谷内,他的这个念头就未曾断绝,只是没有自保之力前,他压根无法付诸实施罢了。
“咯咯,柳道友这是想逃离宗门吧?”
仿佛看出了柳元心中所想,乾如兰满是鄙夷道:
“其实想要逃离的又何止你我这等炼气弟子,那些筑基师叔又何尝不想逃出牢笼,摆脱枷锁,超脱出尘,逍遥自在。”
“不瞒道友,据妾身了解,丘南五宗:剑灵、器鼎、驭兽、仙箓、圣丹,皆一丘之貉,甚至比剑灵更加诡谲难测,朝修夕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直宛如木桩般的梁管事,在柳元扫过去后,不由微微点头示意,证明乾如兰所言非虚。
这令柳元心情彻底沉重了下来。
想起丘麓山脉外围的那片丘陵地带,抓捕看似最为简单的幻灵蜚虫,却是异变横生,诡谲多变。
一些弟子默然陨落。
钱家天骄钱无双,入宗未成身先死。
霍家长老修为不进饮恨驻地。
宗门鹰钩鼻筑基师叔安详而去。
筑基师叔穆青青倒是捉了一条幻灵蜚虫王,至今也没传出个风声。
祭殁堂的执事,貌似也没探查出个究竟来。
宛如所有修士都被囚禁在恶魔的爪牙中,处处透露着诡谲。
甚至,柳元感觉自身脑海中那神秘的铭纹,貌似才是最大的诡谲。
只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若是被乾如兰看到个蛛丝马迹,那对他而言,将是致命的危险。
远比斩杀血煞鬼婆乾如雪要棘手的多。
柳元也算是想明白了。
阴险诡谲又如何?
他只需按部就班,不断提升修为境界,术法神通。
到时候,魑魅魍魉牛鬼蛇神无惧哉。
诡谲莫测,诡道横生,那么他便逆天而上,诛道长生。
这般想着,柳元道心有几分明悟,心灵剔透。
连带他短短三年多时间内,修为连续跨越四个小境界,导致道心有些不稳的情形,得到很大缓解,受益良多。
“咦?”
乾如兰之所以说这般多,除了缓解心中多年的郁积,最为主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想要击溃这个仇敌的道心。
修仙可不简简单单只是修仙。
不提道心不稳,容易心性失衡,轻则修为难以精进,重则走火入魔。
更甚之遭受外魔入侵,身死魂灭。
这也是传言,一些修为愈深的老怪物,脾性愈发怪异的缘由。
反观柳元,非但没有道心未受到挫折,反而当做踏脚石般,愈发坚韧起来。
这令乾如兰不禁感慨,越是这类从底层摸滚打怕上来的修士,越是心性坚毅,等闲难以打压。
她这类自幼宗门出身的修士,在心性方面,反而落了下乘。
“也罢,我等区区炼气修士,妄谈宗门道义,宛如蚍蜉撼树,徒增笑话。”
柳元感觉无法再从此女嘴中说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便就此作罢,冷漠道:“抛开宗门道义不谈,令妹陨于柳某之手,已是事实,乾仙子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