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妓,不是司予前世所知道的那些喝了麻药,失去知觉,任由客人摆布的性工作者。
而是真正用尸体做皮肉生意。
原身的师傅,曾经介绍过几类阴门行当。
其中由赶尸一脉驱尸而行,返回故土安葬,完成逝者的心愿,落叶归根,此为善举。
而有些心术不正的人,就打起了尸体的主意。
看到一些女尸容貌艳丽,赶尸匠就会暗中截留下来。
以男子的阳气日夜供养,辅以法咒,使得尸身不腐。
待到阳气足够,尸体转为似僵非僵的活死人状态,就可以卖去做皮肉生意。
因为有法咒在身,尸体可以在控制之下做一些寻常的动作,并非一摊死肉。
而且这种尸妓不需进食休息,可以白天黑夜轮转不休。
甚至有人会暗中谋害一些金主看中的美艳女子,待其下葬之后再将尸体挖出来做成尸妓。
这种尸妓的行当可以说是日进斗金,但毕竟有伤天和,极损阴德。
做此恶事之人,往往都不得善终。
白天司予还未曾想起这事,听到二人的对话,这才知道张巨阳身后背着的居然是一具尸妓。
想了想,便压低脚步声,悄悄跟在了二人的身后。
张巨阳被自己师傅的一番话说的心中颇为奇怪,凑到了玄虚道人的身边,低声道:
“师傅,这不过一具尸妓,如何算的上是你我师徒的前程呢?”
玄虚道人瞥了自己徒弟一眼,冷哼一声:
“那不过是普通的尸妓罢了,这一具尸体可不一般!
你勿要多问,好好的为她提供阳气就行。
在我身后跟紧,不要被别人给发现了!”
二人趁着夜色,悄悄出了灵池村,顺着小道一路穿行。
玄虚道人显然对灵池山附近的地形极为熟悉,七扭八绕的避开了一路上的民房,来到了一处遍布碑石的坟地。
司予跟在身后,眉头微皱。
玄虚道人带着他徒弟来的,正是司予今晚的目的地,陈家村的祖坟葬地。
这所坟地的深处,有小道蜿蜒,小道旁立着一座矮房,其内灯火昏暗,传来阵阵打呼声。
玄虚道人轻出一口气,取出两张符咒,分别贴在自己和陈巨阳的身上。
在司予的感知中,两人身上的气息也随之消失。
玄虚道人打了个手势,带着陈巨阳弯腰缓步走上小道,消失在了坟地深处。
坟地外围,多是陈家村的外姓人的坟地。
而内部,则是陈家村的陈姓人家埋骨之处。
司予紧随其后,很快就看到玄虚道人在一处墓碑前停了下来。
“陈修庆,没想到啊,一别经年,再相见后是这般光景。
哈哈哈,当初你那般欺我辱我,而今却是你在里头,我在外头。”
玄虚道人点燃一根红烛,摸索着墓碑上的刻字,恨声开口:
“天赋高又有何用,活的久才能笑到最后!”
张巨阳有些疑惑:
“师傅,你认识这里面埋的人?”
玄虚道人阴恻恻的笑了一声:
“老相识了!
别话多,掘坟!”
张巨阳察觉到师傅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没有多话,放下了身后的巨大包裹。
师徒二人随即掏出一把铁铲,在坟前吭哧吭哧的挖了起来。
“好了,碰到棺材了,注意一点!”
未过多久,两人就挖到了棺木,陈巨阳起身,开口道:
“师傅,这人是才死没多久吗?
我看这土还松软的很,挺好挖的。”
“死了十几年了。
嘿嘿,这得感谢他有个好儿子,前些日子才把他的坟给掘了一通。
好了,接下来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把那具尸体背好,渡一些阳气给她。”
“知道了师傅。”
张巨阳一层一层的打开了包裹,司予视力极好,在昏暗的烛光下也看的仔细。
包裹内部还有一层白布,丝丝缕缕的红线缠绕其上。
黄色的符纸贴在白布各处。
张巨阳解开红线,打开白布的一端,露出了一张极为清丽的女人面孔。
随后张巨阳用小刀划开食指,挤出鲜血,将手指塞入女人的嘴中。
片刻之后,又将白布裹好,将包裹背在了身上。
此时,玄虚道士已经清理掉了棺椁上的浮土,撬开了棺钉。
深吸一口气之后,推开棺盖,看向棺材内部,面色微变:
“怎么会这样?!”
张巨阳有些奇怪的看向棺材内部,一具皮肉腐烂的男尸仰面而躺,低声道:
“师傅,怎么了?
不就是一具还没完全腐烂的尸体吗?
哪里出问题了?”
玄虚道士面色难看:
“就是因为腐烂,所以才不对!”
张巨阳恍然大悟:
“哦,对,师傅你说过,这个人都死了十几年了。
身子早该腐烂成白骨......”
“不!
是他腐烂了,就不对!
他的尸体,不可能腐烂才对!
而且,他上一次挖出来的时候,可完全没有腐烂,面容栩栩如生!
这才多久,不过数十天,都快成一堆烂肉了!
要么是告诉我的人骗了我,要么就是陈修远那个老东西干的......”
玄虚道士粗暴的打断了陈巨阳,低声念叨着,来回踱步。
“都死十几年了,面容还能栩栩如生?
又不是那些尸妓,还能有阳气维持。
师傅,你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而且,掘这个坟和我身后的尸体有什么关系?”
张巨阳撇了撇嘴,看玄虚道士没有回答的意思,也没有再问。
低头托了一下身后的包裹,骤然感觉到一股冷风夹杂着浓烈的腥臭味,扑在了自己的面前。
“吼......”
低沉嘶哑的吼声,打破了夜的寂静,炸响在张巨阳的耳畔。
张巨阳抬头,随即便惊恐的看到那一具腐烂不堪的男尸猛然从棺材中跃起,向着自己飞来。
男尸的额头有一个拇指粗地大洞,渗透出腥白暗红交杂的液体,流到了男尸锋锐凛冽的牙口中。
张巨阳一时僵在了原地,被吓得双腿发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闪开!”
玄虚的声音响起,一张黄符飞到了男尸的额头。
随后张巨阳也被玄虚拉开,但是他的胳膊还是被男尸的手指划到。
张巨阳不由的惨叫出声。
玄虚抬起他的胳膊一看,眉头微皱。
胳膊上一道血痕,鲜血淋漓。
衣袖之上却有道道焦黑之色,伤口处隐隐传来一股烤肉的味道。
而此时,被贴上了黃符后的男尸,行动却毫不受阻,咆哮了一声,又朝着张巨阳所在冲了过来。
张巨阳身上的阳气明显异于常人,如同冰天雪地里的火炉一般,自然会被盯上。
“师傅,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符咒不管用了呢?”
张巨阳颤声开口,玄虚也是眉头微皱:
“这具尸体有古怪,不像是普通的僵尸......
有人过来了,你带着包裹先走!”
说着,便将两道符咒贴在了张巨阳的脚上。
“何方狂徒,居然敢惊扰我陈家先人!”
满是怒火的声音响起,一道身形枯瘦的身影看到了坟墓前的景象,直奔玄虚师徒二人而来。
玄虚神情一肃,取出一柄头部呈“山”字形,柄部颇长的铜铃,急促摇动。
左三下,右三下,口中念念有词:
“斩五声,应五声,五显威灵伴我行.
斩六声,应六声,六丁六甲伴我行.....”
铃声响起,咆哮而来的男尸如同被一股巨力撞到,直接倒飞了出去。
而此时,那道干瘦的人影也冲到了玄虚的身前。
一拳轰出,血气四溢。
玄虚扔出一道符纸,顿时化作金光消散,落到了玄虚的身上。
拳头落下,如同深入泥潭,四散的血气与金光缓缓消融。
玄虚的身形向后踉跄了几步,面色发白,又扔出了两道符纸。
那道干瘦的人影也同样向后退了几步,须发皆白,身穿麻衣,分明是陈家祖坟的守墓老人,陈发。
“居然是你,修生?!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的?!”
看着玄虚道人的面容,陈发颇有些惊讶和愤怒。
而看到被掀开的棺材,陈发脸上的愤怒更甚:
“修庆都死了十几年了!
就算你和他颇有怨隙,你又怎么能毁了他的坟冢?!”
玄虚道人冷笑出声:
“死了十几年又如何?!
毁了他的坟冢又能如何?!
他当初羞辱我的时候,你们又在哪?
仗着自己天赋高,又是主脉,就可以辱我父母,抢我女人?”
陈发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道:
“这些事,不是三两句就可以说清的。
你和我到家主那边再说吧!”
说着,再次快步向前,干瘦的身躯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玄虚道人的身侧。
而此时,玄虚道人再次摇动了手中的铜铃。
铃声响起,陈发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痛楚,动作微僵。
玄虚道人趁此机会抽身而出,又扔出两张黄符。
金光闪烁,两道金甲神人出现在玄虚道人的身畔。
看到这一幕,陈发不由的眉头微皱,立在原地,神情颇为凝重。
但在一拳轰出之后,却发现那一尊威风凛凛的金甲神人,如同纸糊的一般直接碎裂。
“居然是障眼法?!”
陈发颇为羞恼,抬眼一看,却发现玄虚道人已经给自己的双腿贴上了符咒,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陈发面色阴沉,冷哼一声,总算看出来玄虚道人刚刚之所以在这里和他扯两句,不过是为了让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同伴可以离开罢了。
“两张神行符,就以为能逃走了不成!
这么些年,可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陈发看向再次起身的男尸,叹了一口气,手指射出一点鲜血到其口中。
随后就把男尸又关进了棺材里。
轻踩沙土,身形如箭,向着玄虚道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感受到两人的气息都已远去,司予从一座墓碑后现身,目光闪动。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修行之人的争斗。
玄虚道人和陈发很明显走的不同的路子。
前者多以法器符箓作为手段,近身能力相当一般。
后者就如同司予前世看到的武林高手,抬掌蹬腿都极有威势,速度极快。
他的身上还有一种类似内力的血气,而且对法术颇有些克制。
只不过,这些血气给司予的感觉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
摇了摇头,司予看向那具横躺在地面上的棺材。
推开棺材板,本来已经闭目的男尸猛然睁眼,就要向司予扑来。
结果直接被司予一手按在了棺材中。
司予双眼微眯,看了一眼尸体额间的空洞。
这是这个名叫陈修庆的人所受到的致命伤吗?
不对!
司予的脑海中记忆翻涌。
一副双目紧闭,面容刚正俊秀的男人面孔,同眼前这个身子腐烂大半的尸体缓缓重合。
一股陌生而熟悉的记忆在司予的脑海中浮现。
当初,陈家陈从川请原身为自己的父母捡骨。
打开他父亲的棺材之后,发现他的父亲陈修庆的尸身居然栩栩如生,仿佛睡着了一般。
在场众人都被震惊到了,只有原身后背一凉。
死了十几年的尸体,尸身不腐,即为荫尸。
荫尸原身也只听师傅说过两种,一为乾尸,一为湿尸。
可不管哪种荫尸,都是大凶之物。
尤其是乾尸,为黄泉煞水来,最是凶厉。
寻常专门对付荫尸的捡骨手段怕是不好使了,于是原身便对陈从川提供了两种捡骨方案,刻肉法和火化法。
顾名思义,刻肉法即用刀割开死者衣服,然后开始刮肉,直到肉尽骨现,尸肉予以土埋,遗骨则清洗入坛。
火化法就比较方便,就是用红布裹住死者,一把火烧干净,最为爽利和安全。
不过最后也只能象征性的捡一些骨头和骨灰了。
陈从川自然不会选择火化法,而刻肉法实在太过血腥,原身也未曾用过,于是打算直接推辞掉此事。
结果原身最后还是接下了这单生意。
无他,陈从川给的太多了。
司予掀开身前男尸的左侧袖口,整条左臂无一丝血肉,只余森森白骨。
这就是原身刮下来的,但也就只刮了这一条胳膊。
刚刮完,陈修远就来了。
随后原身就被赶离了坟地,回到了家中,就连陈从川答应的银钱红包都没收到。
毕竟陈家家大业大,而且这一次捡骨确实没完成,原身也只能自认倒霉。
而到了夜晚,原身正躺在床上盘点着自己的小金库,灯火熄灭之后,原身骤然感觉身后发寒冷,随后就没了意识。
司予眉头微皱,回想着脑海中的记忆,仔细打量着眼前男尸额头的伤口。
他心中有种隐隐的感觉,自己之所以会变成火心尸,或许和这件事有着莫大的关系。
而自己之前的记忆出现问题,也可能是被人做了手脚。
而此时,远处又隐约传来了人声。
司予深吸一口气,直接一巴掌拍开了男尸的头颅。
脑海中,竹简字迹流动。
“火尸,鬼仙类,下位鬼异,可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