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朱由校跟方从哲双赢了。
秀才也是读书人,天下士人的反应也不会过激,反倒会欣喜若狂,毕竟是多了一条平步青云之路。
“不错,内阁要尽快谈论出结果来,一县到底要有多少吏员?六房书吏实在是太多了!”
“既然朝廷要发放月俸,人数不可多,要精细划分。”
“设专门的税吏,设专门的巡捕班。”
“首辅,日后知县、知府,巡抚的考核升迁,都要跟商税多寡,官田增加,田赋收取情况而定。”
“优者升,中者斥,劣者贬。”
“为防止地方坐大,豪强害民,吏科也不许本地就任。”
“内阁写出条陈,送司礼监披红。”
“朕已经准备将田赋加到每亩四钱,将徭役彻底废除,作为朕登基之后的第一封诏书。”
徭役少则民安,民安则下无重权,下无重权则权势灭,权势灭则德在上矣。
韩非子在战国末期,对徭役深刻的理解。
明代徭役分为三种,一为里甲役,里甲役即一里的事务。
二为均徭,即供官府经常性的差役,三为杂泛,为临时派遣的一切差役。
大明朝建立初期,整个国家百废待兴,虽然太祖采用的是渔民休息的政策。
但是整个国家需要基础工程的建设,比如兴修水利又修缮桥梁等等,粮少官少,就只能继续沿用暴元的徭役之政。
一般以田产以及税粮的多寡来分摊徭役。
田地或者税银多的地区,承担的徭役任务也就多,而田地或者税银少,徭役的任务与体量就会小。
不过,随着大明历代天子修改,徭役终于也失去了公平性,尤其是现在,只要有钱,便可免去应承担的杂泛或者均徭。
但徭役里还有个漏洞,只因徭役有免政策,导致服役群体长期固定,百姓不患寡而患不均,这种徭役优免也是民怨之一。
皇亲国戚、勋贵,还有数目庞大的读书人。
大明朝一直优待读书人,但根据头衔不同,所能获得的优免徭役数量也不同,而其中层级最低的秀才,家中可有两人免除徭役。
军户,匠户,百工都是免徭役的,但这也是概念偷换,因为他们属于固定职业的服徭役。
这里面玩出花的,是数目庞大的读书人,因为中了举人之后,就可以免除公粮和徭役,赋税,还能使奴唤婢。
狗不理的范进老先生,中了举之后,立刻成为风云人物,就连平日里看不起他的岳父,都要下跪请安。
所以为逃避公粮,徭役,不少农户会把自己卖身给举人老爷,而后朝廷能收缴田税,徭役,公粮就越来越少了。
比如嘉靖爷年间的徐阁老,他老人家就有良田十八万亩,半个松江县都是他家的。
当然,土地的大头还在各地藩王手上,他们的子粒田,就够一省之民耕种。
“臣遵旨。”
“但臣不明,日后河道、皇陵,官道,漕运所需之劳力,从何处调配?”
徭役是恶政,早就该废除,即便是拥地二十亩之中农,也会因为均役而破产。
况且徭役之财,全都入内帑,户部连十分之一二都捞不到。
看得见,摸不着,还不如作顺水人情,施恩天下,就是日后底下知县收粮、收税,费点劲儿。
“由徭役改为招工,每年工部要提出工程预算,送到户部,由户部核算,之后由内朝统批,一年一批。”
朱由校最近在看管仲,发现他的理论,即便是到了大明朝,也很超前。
大灾之年,朝廷就是要以工代赈,让市场良性活动起来,让老百姓有钱买粮,渡过灾年。
“臣遵旨。”
方从哲嘴里有点发苦,朝廷每年岁收只有不到八百万两,处处都是花银子的地方,改为招工,还不知道要多花多少银子。
可这是圣上施恩于天下的善政,一口回绝,自己还要不要脑袋了!
朱由校也有点困了,嘱咐方从哲尽快拿出内阁改制的条陈,就让他去休息了。
方从哲也有点熬不住了,告辞退下。
有人困了,但有人没困。
杨松泉接到内宫传来的旨意,连夜出了宫,到了东厂衙门,召集手下的番子们,开始分配任务。
其实目标只有两个,一就是兵部左侍郎王在晋,二是驻守天津卫的户部督饷侍郎雷自用。
这两人是主管辽饷之官,辽饷都是从他二人之手转出,审贪污辽饷,从他二人下手即可。
还是照例抽签,抽得任务的两队,立刻出发,生怕走漏了风声。
抽到王在晋的,就面露喜色,毕竟脚程进,去趟西城,就把差事办了。
“小的们,皇爷说了,只是请王大人回来调查,不要惊扰家眷,也不必抄家,把人请回来就行。”
“杂家叮嘱你们,这趟一定要低调行事,但一定要威,要让这帮黑皇爷钱的兔崽子们看看,谁才是大明朝的天。”
“去办差吧!”
杨松泉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斗篷,腰间插着一把宝剑,威风凛凛,让手底下的档头,尽心办事。
“是。”
番子们鱼贯而出,这是新朝第一状大案,他们当然要办的漂亮,好让皇爷开心。
听说兵马司胡同要新开缇骑衙门,跟东厂、锦衣卫干的都是一行生意。
这还了得!
但皇爷的决定,不是他们这帮爪牙们敢非议的,但他们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谁才是皇爷手上诛灭不臣者的利剑。
锦衣卫也收到了一同办案的命令,本来东厂和锦衣卫两个衙门,差不多都是一起办案的,掌事、提刑,都是一班人马,不分彼此。
本来已经进入梦乡的西城,被一连串的马蹄声惊醒。
临街房子,本来熟睡的百姓纷纷起身,趴着窗缝往外看,惊恐地发现,整条街都是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大队的骑马者快速掠过。
京城的百姓,虽然糊口艰难,但多少都有点见识,见马上者有飞鱼服,还有戴尖帽,着白皮靴的,就知道是东厂跟锦衣卫办案了。
于是赶紧回到床上躺好,装作没看见,生怕自己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