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井中的刺客

现在同行的云马寺几个老大，恨不得一掌劈死何浩然。他很小心，大家去搜查刺客时，他将牛星和李山河留在身边。两人衣袖中皆藏有短刀，除非这几个和尚是传说中的那种高手，想杀死他基本上不可能。

老蕃僧最先发怒，指着他咆哮：

“你居然连文神武皇帝的字也不放在眼里，莫非假装不知此字之意？”

他再次复了一眼，仍是“佛无国界”四个大字。写得劲道十足，可能是心里作用，字间流露出一股帝王之气。很诚实地摇摇头：

“不就是佛无国界吗？莫非有其它意思？”

维德打了个佛礼，开始一番大论：

“当年文神武皇帝御驾亲临，与师尊一番长谈，曾说：佛无国界，民也应无国界。芸芸众生，本应视同一人。蕃及唐民，唐及蕃民，又有何分别？大唐能容纳四海，绝不排斥它教。雍仲本教在我大唐立足，受我大唐保护，任何人不得欺凌。”

一个佛无国界，竟被维德说成保护牌，对此何浩然很难相信。不过他心中倒是不介意，这些话在士农工商中借用一下。

“你说这些有什么证据？谁在场听到了？”

维德眼中闪过一丝怒气，猪队友朱方杰接道：

“这事是真的，在宫里也有记录。当时文神武皇帝说这话之时，王缙大人也在场。”

“就算这话是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的话犹如九天落雷，震得大家不知所措。

“我是来此抓逃犯的，此番本就旨在保护这里及众香客。佛无国界？真是笑话，佛要是无国界，怎么分出那么多佛来？彼此信的也不一样？不说这些废话了，这里我还未检查完，检查完我自然会走。”

朱方杰张大嘴巴没敢说话，知道他非常受宠，没想到胆子大到连文神武皇帝的话也不卖帐。维德怒声说：

“好好，你这番话，我一定要告诉给当今皇上听。就算皇上不治你，其他大臣也绝饶不过你。”

没管他们的反对，何浩然走了大半圈，来到小塔后面。

塔有五层，基本是难住人。吴默检查过，他也没法再上去看看。看了下四周，目光落在一口被大石压住的井上。

井口颇大，上面的石头大概有三百来斤，仍未能完全盖过其口。边缘除有许多缝隙，还有些少量的青苔。

何浩然有些不淡定了，他在周围看了一圈，这些青苔少也没什么，上面分布很不均匀。有些地方一点青苔也没有，光滑得像是有人踩过似的。

“你要干什么？”老蕃僧大吼一声：

“你一再无理取闹，莫非当我云马寺好欺负？”

老蕃僧说出一点不像僧人的话，刚上前几步，四周禁卫兵纷纷将刀抽出。牛星挡在他面前，带着几分战意说：

“我注意你好一会，你是个会家子，底盘沉稳，双手长而有力，想必功夫不错。我在你土蕃还未遇到过对手，试试你这老和尚的身手也不错。”

“哈曲那回来，”维德将老蕃僧叫住，说出的话有些让人寻味：

“他们要搜便搜，反正我们没有私藏什么逃犯。我佛慈悲，就算有人诬陷，想来佛祖也不会答应的。”

杨金从刺客亚伦那里得到消息，他们是刺杀韦元甫的刺客。在以前韦元甫被杀，他和另一人桑格奇因为没有直接露面，藏身于白马寺。白马寺中有他们的人，在这里非常方便。

何浩然被刺杀，大家虽然没能追到另两人，因为封锁城门及时，两个刺客应该不会在一天内能逃出去。这云马寺，是他们所掌握的唯一线索。

为了替小白报仇，就算是皇宫何浩然也不会放弃。现在听到维德说出这番话，及众和尚的反应，他的疑心再次增大。让众人将和尚隔离开，轻轻搬开大石头。

这口井很大，上面的井口有一米多直径。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何浩然感觉里面并非一团黑，下面好像有些暗红的颜色。这一发现让他退了几步，真要是下面突然来支箭，怕是只有佛祖才能救他。

“我来看看，”牛星自告奋勇站出来，被他挡住。他有些犯难了，大家都是条命，叫谁去也不好。干脆不再这样打探，接过一根火把扔下。

火把在井里一闪而逝，几个保镖和他同时看见，最下面有水，水井是圆锥形，看不见四周。又准备扔根火把下去，中间的井壁突然大亮，像是在漆黑中打开一扇明窗。

“是不是送饭，饿死老子们了，怎么现在才来。”

这道声音虽较粗野，听起来应该是个年青人所发出，将围在上面的人都惊呆了。何浩然赶忙做出一个散开的手势，走向同样在发呆的众和尚。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栽赃你们，但如果你们现在发出声音，我会不经过调查，将云马寺的人全部杀光。”

这些和尚全是白马寺的高层，其中不乏七八十岁的老者。他们可能没有被这句话吓到，但对于这个皇帝的宠臣，大家都很了解。

大家没有动手，所有和尚都朝维德看去。此时的维德和几个和尚的想法一样，何浩然的胆子大得就像是一个疯子，这话要是由朱方杰说出，大家只会嗤之以鼻。说话的是何浩然，谁也不敢拿命来赌。

何浩然没管这些和尚是什么脸色，吩咐将四周的火把弄灭，朝井里扔下一根绳子，用有些变调的声音喊道：

“你们可以上来了，明天一早安排你们出城。”

周围又陷入深深的夜色中，只有被官兵押在远处的众和尚四周很亮，亮得一些和尚的额头，在汗水的浸湿下十分反光。

下面的声音很快又传来：“现在就可以出去了吗？太好了，平时都是在厢房里呆，以后老子再也不到井下来了。这里又湿又闷，死牢也比这里强。”

猪队友总算是清醒过来，让众官兵将十多个和尚围了数层。在一把把明晃晃的刀下，众和尚没人敢发出一点声音，被官兵越推越远，很快退出后院。

他们的离开，四周变成一片漆黑。没过多久，从井口冒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

“妈的，刚才还有些亮光，怎么现在这么黑，人呢？”年青人刚埋怨出声，突然发现四周不正常，好像有不少人影在晃动。正待大声叫出，后面一阵剧痛，身体未能落地，被后面的牛星抱住。

下面的人比他的警觉高出很多，这么一点声音也被对方发现。

“桑格奇，上面出了什么事？你在哪里？”

绳子仍紧紧套在另一端，但爬绳的人确迟迟不愿上来。知道对方起疑，何浩然冷声说：

“你现在上来，可能还来得及随云马寺众僧一起进大牢。有僧人举报云马寺窝藏刺客，你可以不出来或是自杀，带你的尸体回去也一样。”

这种情况何浩然也没办法，人家不出来强行拉也不会出来。这些人不是一般的刺客，完全将性命置之度外。真要是逼急了对方可能会选择自杀，那样又会少一个人证。

绳子没有动静，他让人再次点燃火把，只得继续搞欺哄吓诈：

“你放心，这个桑格奇还活着。唉！真没想到，名满天下的云马寺众高僧，居然会窝藏刺客。这样的大案，一人的证据太少了，要是你出来再指证，那他们的罪名就能坐实。你可以选择自杀，这样的方式也是一种指证，说明你想替他们隐瞒，不惜以自杀灭自己的口。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他们会借你自杀的指证坐实罪名，同样是罪行难逃。”

“放你娘的屁，”井里之人忍不住破口大骂：

“老子为什么要自杀？老子虽是刺客，也知道佛门不容人污蔑，那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出来便是。”

一个额头上有刀伤的中年男子爬出来，这次男子没有胡须，一个捕头惊喜大叫：

“就是他，是他杀了韦元甫。”

在杀韦元甫时，有他的画像。刺杀何浩然画的是个大胡子，许多官兵现在还不知道，这人不但杀了韦元甫，还差点将何浩然也送进地府。

当两个刺客被带到内院，众和尚的脸色十分平常，维德打了个佛礼说：

“实在想不到，在我佛门清静之地，居然有人窝藏逃犯。佛祖在上，谁做的站出来，我自会代其向佛祖请罪。”

许多人正在想这和尚说的是不是真话，在他旁边一个身体较胖的中年男子站出来，扑通一声朝维德跪下：

“上师，弟子贪图银两，将他二人藏在井里，是弟子的错，弟子对不起你。”

维德怜惜地看着他，长叹一声：

“亚尔安，既然你已知罪，去吧！律法无情，去承担自己犯下的罪。”

不想再看他们演戏，何浩然冷笑道：

“将在场的僧人全部带走，谁是谁非自有官员详查。”

“你这小人，他犯罪关我云马寺何事？”

“敢将我们全带走，你就不怕那些香客大闹京城？”

众僧大闹起来，朱方杰此时是一脸兴奋，无论怎么查，他的案子已经结束，可以向皇上交差了。不想将事情搞大，将何浩然拉在一旁：

“汲县侯，我看就不要将他们全都带走了，只带犯罪之人。云马寺的香客众多，到时候再闹起来，本官倒没什么，你那明镜庄可就危险了。”

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大大喘了几口气，真要是再被烧一次，他这名声可就跳到黄河也难洗清。忍了再忍说道：

“那暂时将犯事之人带走，反正有他们在，我就不信查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