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能是那种安排别人干活然后自己享乐的人？开玩笑。他想尝试弄清楚石雕到底是在做什么。

一段插科打诨之后，众人正式分开。

……

米歇尔去寄了信。

他在城中漫无目的地游荡，虽然是回暂时据点的路，但他的目光渐渐凝聚向城外。

米歇尔止住脚步，最终改了方向。

他买了些甜饼，包好，走去城外。

越走越荒凉，很少有人来这里，影影绰绰能看到前方的小土堆。

这里似乎是什么墓地。但比乔伊的要简单很多。只有起伏的土，有的还是平地，前面也没有立标识。

米歇尔穿梭在其中，不断深入，最终，他在一块平地上停下。

“……这是你爱吃的东西。”

他讨厌这座城。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记得位置。

“我很感谢你的善良。”米歇尔垂眸，“但我也恨透了你的软弱……可我现在再想，你也做不了什么，一切根本不能怪你。”

米歇尔看起来想笑：“发生的事情早已无法更改。至少，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什么。”

他鞠一躬，便自觉无话可讲，最终转身离开。

……

罗斯和艾兰商量了一下剧本。他们俩要扮演一对兄妹……

“姐，弟。”艾兰强调道。

“那这样，你是我妹妹，我是你弟弟，我俩各论各的。”罗斯想出了绝妙的主意。

艾兰紧盯着他，西奥多式冷笑一声，勉强算是同意。

“然后我们俩有一个共同的崇拜者。”罗斯继续。

“嗯。威廉。”艾兰点评。

“这个想法真好，可以代入。”罗斯点头，“他很厉害，但是却突然生了病，死去了。”

“明白。威廉，死了。”艾兰道。

具体要哭什么，原本罗斯可能还有绞尽脑汁，现在一代入威廉，灵感哗哗地来。

“我们先找个地方试验一下吧？”罗斯有点激动，上回他看威廉出去哭一圈就带回来一些情报，他觉得这样好酷哦。

现在终于可以自己试一试了！好耶！

“那里？”艾兰指着一个看起来有点破旧的小酒馆。

“我们，这，不太好吧。”罗斯闻到了酒味，迟疑了。

威廉不许他们乱喝酒。

“不喝。”艾兰眼中都是期待。

“那就，去？”罗斯也期待了。

“去！”艾兰坚定点头。

两个初来乍到的萌新就这样踏上了一个他们心心念念的地方。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两人来了两杯果汁。但没关系，他们来这里，主要看的就是氛围。

两人坐在小角落里，艾兰垂着头，实则眼神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罗斯比她方便一点，进来就清楚了酒馆的布局。

外面看着破旧，里面其实生意还好。至少有坐了几桌。

尝着果汁，罗斯开始构思详细的哭戏。构思了一会，他猛然落泪。

这毫无征兆的哭泣吓了艾兰一跳，她也赶快换了一副悲伤的表情。

“他那么厉害。”罗斯一吸鼻子，“以后也会死去吗？”

嗯？这，是不是不太对？

艾兰正准备附和，突然觉得罗斯说错词了。

“他为什么总是这样胜券在握的呢？”罗斯真切地悲伤了。

艾兰这才明白，罗斯真的把威廉代入了。

“我有时候真担心他。他怎么就变成了我们所有人的依靠？那他的依靠是谁呢？他没有过伤心的时候吗？他没有过脆弱的时候吗？他有可以透露不安的地方吗？”罗斯的身上溢出浓浓的悲哀来。

“我以前从未想过这些。从未。”罗斯拭去泪水。

“他总是那么可靠，我永远不用担心他，他永远都站在我们身后，我可以放心地做我想做的事情。”

尽管只比罗斯大几岁，但威廉毫无疑问在罗斯的生命中扮演了亦兄亦父的角色。

威廉教会他尊重与谦卑，教会他勇敢与理智，带领他学习知识，分辨是非对错，却不对他提过多要求，而是在他低落时鼓励，在他偏激时纠正。

无论何时，罗斯总能感受到自己是被支持的，他好像一回头，就能看到身后的人。

“但不是的，他也会受伤。”罗斯趴在桌子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去了，“那时候，他居然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他把自己治好了。我好害怕……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到。”

那时候罗斯才突然意识到，他一直以为的坚不可摧的人，原来也只是普通人，会流血，会疼痛，终有一天，也会死亡。

他的依靠居然也会有脆弱的时候，但这种时候威廉在依靠谁？

他在依靠他自己。

发现这一点时，一股浓厚的悲伤与无力席卷了罗斯。

他近乎手脚发凉。

艾兰垂下眼帘。她一直不知道罗斯原来是这样想的。

“我什么都做不到……我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有一天，他的伤不是自己造成的呢？如果他自己治不了了呢？我也要站在一旁看着吗？就这样看着？

“他真是，太过分了……他为什么不依赖一下我们？为什么不告诉一下我们？”

话语并无怨怼，而是一种忧伤。他的不安与担忧，只能在这时诉说，也只有艾兰能更好地理解。

“我也想成为他的依靠。但我好像做不到。他好像也不需要。”

“需要。”艾兰泪盈于睫，却斩钉截铁地回复。

“他需不需要已经没有关系了。”罗斯笑着，“我找到了我想要做的事情。”

他轻声道：

“我无法避免他受到伤害，也无法预知他未来的遭遇。但我会努力避免他产生烦恼，我希望我能对他有所帮助。只要我一直帮助他，只要他一直不陷入困境……”

罗斯苦笑：“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吧。”

“他太任性了。”罗斯呢喃。

“……不过正是这样才让人想要追随。”

……

“你为什么突然开始研究治疗魔法了？”威廉找罗斯，单独谈心，“是被我吓到了吗？”

“是。”罗斯干脆地回答。

“我很抱歉，但你不需要为了我牺牲。”

“你不需要，我需要。”罗斯有点生气，语气就有点冲。

威廉理解罗斯的怒气，仍旧很和缓：“罗斯，我担忧你被我影响得太过，进而改变了你对未来的选择……”

“保持自我，是吗？”罗斯打断，他是真的生气了。

“什么是自我，难道不是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知道我要做什么事情？如果是，那这就是我的自我。

“我阻拦不了你，但你也不要阻拦我。

“我仍然会质疑，会思考，会反驳。我只是找到了现阶段更重要的事情，并为之努力而已。

“威廉，你根本无法完全把你的影响从我的生命中剥离开，我会被你影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这不是你的要求，而是我的选择。你不用担心我对你唯命是从，你对我很重要，但你不是我的一切，也不是我的所有。

“难道你以为你让我赴死，我就会毫不迟疑地死去吗？”

威廉目光如水：“你会，稍作思量，再赴死？”

“……如果这是必要的牺牲。”话语的漏洞被发现，罗斯不忿地承认，试图挽尊。

“是我错了。”威廉叹息，道。

“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请尊重我的选择。”罗斯执拗道。

沉默良久，威廉才无奈地回复：

“如果这是你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