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乘风边笑边给人松绑,二人就欲走,刚跨出房门,只见左右两条道乌泱泱来了十几号人,纪望云带着纪望舒,十几个纪家家丁,一脸气势汹汹……
陆乘风顿住,意味不明笑了一声,说:“真是糟糕。”
跟在纪望云身后的纪望舒一见到陆乘风,就像炸开的油一般,仗着有人撑腰就咬牙切齿:“陆乘风!”
陆乘风笑了声:“纪大公子,好久不见啊。”
纪望云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荡,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乘风道:“我还想问你是什么意思?”
她上来就倒打一耙,纪望云那叫一个气:“陆岑是纪家的人!”
陆乘风道:“天还没黑,少做些不切实际的梦。”
“他赢了比试,就是我纪家的女婿!”
陆乘风哼笑一声:“纪望云,你妹妹是嫁不出去了还是怎么回事?敢从我手上抢人,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身后纪望舒缩了缩脖子,硬声道:“你少吓唬人!”
陆乘风道:“我吓唬人?”
顿了顿,又满腹疑惑诚心发问道:“你两个——也算人吗?”
“你——”纪望舒骂不过她,你了半天你不出话来。
纪望云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乘风淡笑:“好说,我带他走。”
纪望云脸色青了几分:“他赢了比试!”
“对,我知道他赢了比试,不过你大概还不知道,他已经定了亲,当然了,依照纪家在九原权势,确实可以强迫一个定亲的人,可他这门亲不简单。”
纪望云蹙眉:“哪儿不简单?”
“他这桩亲可是皇上赐婚,你要他娶你妹妹,这可是枉顾圣旨的大不敬罪。”
陆乘风在纪望云这话语的可信度都没他小腿高,皱着眉道:“陆乘风,身上背着皇上御赐的亲事还敢上台比试,我看他先该担心他自己。”
陆乘风咧嘴一笑:“那总不能我上去吧?我赢了你会把妹妹嫁给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陆乘风轻咳一声,说:“纪大少爷,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你就卖我个面子呗,人我带走,你明个再招一个便是。”
纪望云被她这一番话气得够呛:“什么叫再招一个?今日他这般走了,我纪家在九原城还有脸面可言吗?”
陆乘风眯眼说:“这么说,你就是不愿意放人咯?”
这句话说完,纪望云下意识神情一凛:“你想干什么?”
陆乘风抱臂,四下环伺一圈,道:“我不想干什么,但你也是知道我的,今日我带走人呢,大家相安无事,若是带不走,那我就——”
像故意似的,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盯着纪望云:“那我就在纪家住下,谁敢碰他一下我就拧断谁的手,谁敢肖想他我就拧谁的脑袋,不知道你这纪府能经得住我几下折腾。”
纪望云忍无可忍吼道:“陆乘风你别欺人太甚!”
陆乘风不赞同他的话:“我什么都没做呢,你这就给我泼脏水不太好吧。”
又是断手又是拧脑袋的,你是没做,可你说出来了啊!你不是一向说到做到吗!
纪望舒满心腹诽的话不敢说,他对陆乘风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了。
纪望云比陆乘风大不了几岁,可这个几岁在她面前都是云烟,他咬着牙,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陆乘风心里啧啧称奇:这纪家两兄弟是改唱戏了吗?这么会变脸。
纪望云咽不下这口气,又不敢拿陆乘风怎么样,正僵持两难间,忽然有下人来报。
纪望云目光慢慢惊疑起来:“蔡知州来了?所为何事?”
家丁摇头道:“老爷已经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纪望云狐疑望了眼陆乘风,以为是她搞的鬼,却不料陆乘风摊手无辜状,说:“一会人越多越说不清,你这的后门呢?带我们走啊!”
纪望云显然也不想将此时闹开,此事尚且进退两难间,再多一个蔡知州知道,倘若……倘若最后真那啥,府里的都是自家人,这不妥妥多个外人看笑话吗?
纪望云显然不能理解他爹把蔡弄宁带过来的做法,不再犹豫,低喝道:“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他转向身后的纪望舒:“你带他们从后门先走。”
“啊?我?哦——”纪望舒短短一瞬变化了三个表情,认命道:“跟我来。”
三人前脚刚走,后脚纪昌便带着蔡弄宁进来,纪望云轻咳一声镇定下来,迎上前去:“爹,蔡大人,你二位怎么过来了?”
若是往日蔡弄宁定然要好好与人寒暄一番,只是眼下有更要紧的事:“纪大公子见着陆乘风了?她人呢?”
纪望云眉心微拧:“蔡大人怎知道陆乘风在纪家?”
蔡弄宁不便透露,复又问了一遍,道:“她人呢?”
纪望云直觉有事,但刚刚陆乘风确实不太愿见蔡弄宁,便道:“在大人来前已经走了。”
蔡弄宁一拍大腿,说:“可知她在哪落脚?”
纪望云摇头,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蔡弄宁一脸埋怨自己跑慢了没赶上趟的懊悔:“这要上哪里寻人去!”
纪望云这下子真是满腹疑惑了,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蔡大人,究竟发生了何事?难道——陆乘风犯事了?”
蔡弄宁面色一瞬严肃几分,卖着关子道:“我有个表叔迁居燕京,表叔家有个亲戚在吏部当值,打探来了消息。”
纪昌与纪望云皆一脸茫然看着他。
蔡弄宁道:“陆乘风回来了。”
纪望云心想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吗?他连人都见过了。
蔡弄宁道:“听我表叔的亲戚打探到的消息,陆乘风这一次是奉命回肃北,莫说我,就连军营里的那几位见了人都得喊一声陆大人。”
纪望云与纪昌面面相觑,纪望云不太相信道:“这——当真?”
“吏部的话应该八九不离十,肃北各城还没接到通知,我猜想这应该是陆乘风自个的意思。”
怪不得一听到蔡弄宁来了就跑,敢情是不想跟蔡弄宁打官腔啊!
纪昌想了想,道:“这也不对啊?陆大人?她什么官职?肃北如今并无空缺啊。”
他这话问的甚有水平,三人集体沉默,纪望云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差点拍大腿。
话是没错,肃北五城目前无空缺,但肃北也还有一个空缺。
想到这里,纪望云两眼一黑,差点站不住,又心有余悸侥幸,纪望舒已经带人走了,这应当不算闯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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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论纪家与陆家有无恩怨,那定然是没有的。可若问纪家与陆乘风有没有恩怨,那满九原城的人都知道,纪家两位少爷夜里睡觉的时候都恨不得将她拖出来骂上个三百遍不为过。
这私人恩怨说起来,可就有点远,可无奈记忆太深刻了,陆乘风这个人到底有多混蛋,不止纪家清楚,肃北的白家、任家、江家、闫家也清楚得不得了!
陆乘风聪明绝顶,绝顶能绝顶到什么程度呢?她自幼习武,而且天生力劲比普通人大,聪明的脑袋加上肯勤学苦练再加上又先天条件加持,十二岁的时候,莫说同龄人,成年男子也轻易赢不了她。
说回陆乘风与纪家之间的私怨,最初的起因是在许多年前,那时候陆乘风还没入军营,在肃北已经是远近闻名的跋扈,陆家当时是肃北第一大家,陆丰战功赫赫又是五城之首,统领九万肃北军驻守边境,陆家自然无人敢得罪。
陆乘风爹太忙娘不管,整日里乱晃悠,滋事挑衅的事没少干,自然与各家都结了梁子,可说来也是搞笑,五大世家的少爷小姐当中都有习武的,愣是没打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彼时大家都是少年的年纪,心高气傲自觉脸上丢面,自然不愿自取其辱的找家里人,只能忍气吞声,一时间都没有闹到陆府去。
纪望云之前还有一个大哥叫纪明贤,不过是纪昌在外的庶子,后来被带回纪家养着,兄弟三人自然有隔阂,而且纪明贤在纪昌面前装得乖,可背地里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花了不少钱日日笙歌,可偏偏纪昌居然脑子想不通,觉得自个儿亏欠了这个儿子,居然任由他胡闹。
这一胡闹,便撞到了陆乘风身上。
陆乘风虽是姑娘家,但她爱逛青楼,看美人起舞唱曲这种享乐的事自然爱不释手,于是两人在一家青楼撞上了。
那时候陆乘风才十四岁,身形挺出挑,明朗如月的夜色下穿着一身简单的明黄衣裙,长发被编成几股辫子用同色绸带卷系着,眼神也不似后来锋利,整个人水灵灵的,被醉得不着五六的纪明贤好一番调戏,好死不死的是,纪昌那夜正好要问纪明贤话,便让纪望舒去找,两人便一块撞到了陆乘风手上。
两个大小伙子被揍得满头包不算,陆乘风简直缺了大德,把人衣裳剥得光溜溜的一条也不剩,吊在青楼门口整整一夜,纪望舒当时才十四岁,被救下来后差点要当场撞死。
那夜过后,纪明贤活生生被纪昌打死,而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肃北都知道了陆乘风把纪家两个公子扒得光溜溜挂了一夜的荒唐事,最后终于传到陆丰耳朵里,陆乘风便被逮到军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