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
朱一韦挑眉重复了一遍陆然清的话。
周围的捕快盯着看了好一会,仿佛是在说,你自己吹的牛逼可别带上我。
要知道临阳七县,敬水县破案率是公认的差,一个月每县大概有不到百来件案子,敬水县能利利索索破了的案子,只有不到百分之十,不到十件,一个很离谱的数字。
这也导致越来越少的百姓来敬水县衙报案,就算是敬水县隶属的百姓,也会去委托隔壁县的朋友在其他县衙报案。
一个不懂得为官处世,不懂得断案侦查的县太爷带着一众武夫捕快,理所当然的破案率最低。
就算是一个很小的案子,也难断。
前几日一个人偷了另一个人的牛,闹到了县衙,偷牛的那个人就说这个牛是他的,牛又不会说话,如何解?
其实很简单,既然你们都说牛是你们的,那就把牛砍成两半,一人一半呗。
不同意的那个人就是牛的主人。那要是都不同意怎么办,简单啊,充公,一直来闹的就是牛的主人。
这件案子断不出来,是思想不到位,很能说明这个县太爷并没有断案的能力,他只会在禁锢思想的八股文里找到自己的意义。
还有一件案子,江洋大盗案。
一个不知从哪学了些三脚猫的杀人功夫后,在敬水县开始杀掉那些富户,再抢走家产。
受害的富户前前后后一共有十人殒命,闹的临阳城的富户人人自危,上报各县县衙,以及临阳城的府衙。
各县加大晚上巡守的捕快人数,就是为了抓住那个江洋大盗,一个月后,再没有出现过江洋大盗的影子。
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那个盗贼肯定是知道已经惹恼了七个县太爷和那个知府,早就逃之夭夭,去其他城里作案了。
聪明的人,也可以说是想要名望,想要升职的人,早就找到了一个替死鬼,对百姓说这个人就是江洋大盗。
午门斩首。
这样那个县太爷名望有了,政绩也有了,往后无论是想安居一方做一个县里的土皇帝,还是说想要往上爬一爬,这都有响当当的名堂。
当时这么做的有四个县,都找出一个替死鬼,四个县的县太爷一商量,确定了这是一个团伙作案。
这就成了四个县太爷的政绩。
但是眼前这位朱县令没有这么做,按他自己的话来说,“莲濯清涟而不妖”,我朱一韦虽然被贬谪至此,但是依然和你们这些土鸡瓦狗有区别。
我可是响当当的天启十二年三甲进士。
吾耻于做此事。
如果没有这件事,陆然清只觉得他是一个书呆子,但是现在,他觉得朱一韦是一个名正言顺的读书人,他把书读到了骨子里。
所以其他六个县的县太爷都不和这朵掉在淤泥里的“青莲”玩,这也是他一砭再贬的原因。
这种人不适合当官,和苏东坡老先生一样。
陆然清本不打算当这个出头鸟,可温韵大小姐说了,做了工后,每个月就没有例钱了,也就是说,没人养他了。
哎,富婆不爱他的鸟。
在听到陆然清口出狂言之后,朱一韦这才注意到了刚才最安静,也是一群粗旷武夫之中唯一一位不像武夫的温璞君子。
“真的吗?我不信!”
朱一韦扬了扬头,眼中有着读书人的那种高傲,他破不了的案子,这个毛头小子竟然说他一分钟就能破。
这不是吹牛逼吗?
陆然清笑了笑,并没有在意这番高傲,他靠着县太爷吃饭,那就做好本分事就好,你有你的高傲,我有我的饭吃就好。
“信与不信,大人不妨让我一试?”
朱一韦想了想,点了点头。
陆然清伸出手来:“那袋铜钱借我一用。”
朱一韦想也没想就给了他。
陆然清把一袋子铜钱倒在手上,一共有四串,每十枚串成一条线,刚好四十枚铜钱。
“不用数了,那两人说的都没错,就是四十枚铜钱。”
朱一韦摆了摆手,随口一说。
陆然清笑了笑:“大人说错了,只有三十八枚。”
他从其中一串铜钱上取出了两枚,握在了自己手中,剩下的重新放回了袋子。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朱一韦眨了眨眼不知道眼前少年要做什么,他挑了挑眉有些不悦:“偷拿赃款,有罪。”
陆然清摇了摇头:“大人此言差矣,这本就是我丢的钱,后来被那两人捡到了,何来偷拿一说?”
众人:“?”
……..
没有犯重罪的嫌犯都被关在禁闭室里。
在看到陆然清等人来后,张大牛忙坐起身趴在铁牢旁,一脸焦急的问道:“大人,可以把钱袋子还给我了吗?”
还没等陆然清说话,李滑头也爬了过来:“大人,钱袋子可以还给我了吗?”
仔细一看二人,鼻青脸肿,看来是打了一架,听到李滑头又学自己说话,张大牛气不打一出来,又和他扭打在一起。
“停停停!”
陆然清喝了一声,两人才勉强停手,张大牛不解气,又给了李滑头一脚。
李滑头可怜惜惜的看着陆然清:“大人,你看他~”
陆然清没搭理他,把铁牢的门打开,说道:“这袋子钱是我丢的,还得多谢你们捡到,还给了我,你们可以走了。”
张大牛和李滑头一脸懵逼。
张大牛有些着急了:“大人,那袋子钱明明就是我的。”
李滑头也在一旁说钱是他的。
陆然清不慌不忙的问道:“既然你们都说钱是你们的,那这个袋子里有多少钱你们可知道?”
张大牛立马说道:“四十枚。”
李滑头紧随其后重复了一句。
陆然清摇了摇头:“都错了,只有三十八枚。”
张大牛猛的一睁眼,吼道:“不可能!”
陆然清笑着把钱袋子扔了过去:“不信,自己数一数。”
张大牛立马拆开钱袋子,把铜钱倒出来,认真数了起来,一连数了好几次,都只有三十八枚。
李滑头眼睛一转,立马说道:“哦不对,是我记错了,是三十八枚,是三十八枚,你看我这脑子,这的确是我的钱。”
“不可能,不可能,我把铜钱放袋子里的时候数了十多次,是四十枚,怎么少了两枚?”
张大牛坐在地上絮絮叨叨,有些不可置信。
陆然清缓缓伸出握着两枚铜钱的右手:“那两枚,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