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受了惊吓,不打紧,我这里有药。”
一旁的少年刀客看着安安脸色煞白晕倒在李安然怀里,连忙伸过手搭向安安的脉门。
他一触安安皮肤,一丝冰寒便似小刀般剜在他指间。
“噫!这……”
定了定神,复又将手搭上安安腕间。
“这不是普通的病象……令妹这样多久了?”
“你会看病?”
李安然将安安放在床上躺好,取了酒壶,轻轻撬开牙关,将烈酒灌入。
“安安很小就有这个毛病,看过医生,说是天疾,无药可医……只是这几年来发病有些频繁了。”
烈酒入口,安安脸色眼见红润了些,呼吸也变得均匀。
“这是散功之兆……”
少年刀看了李安然一眼,意味莫明。
李安然闻言倒是一愣,“散功”?
少年刀客顿了顿,接着说道:
“中境,又称为凝气境,这个境界的武者走火入魔,或者到了寿限,经脉无法承受真气元力,便会开始散功……”
“要怎么治?”
“仙药固本培元,延寿。走火入魔的话……那就麻烦了,至少得九重楼之上的高手耗费自身修为,拔乱反正……”
少年刀客见识不凡,说得头头是道。
李安然看着紧闭双眼的安安。
若按少年刀客所说的情况,从捡到安安开始,几乎每年她都会这样发病一次。
可苦命的弃婴,怎会是生而中境的武者?
这不可能!
这么些年朝夕相处的细节历历在目。
十年来,兄妹二人孤苦相依,生死狼藉……
连名字都是原主起的。
李安然,李安安……
她若真要是个生而高阶的武者……
如此非凡的来历,怎会成了流民逃荒中的“弃婴”?又怎会年年发病“散功”?
可万一呢?
“人没有人天生便是中境武者?”
李安然问道。
“有!”
“哪儿?”
“仙人杳无踪,只在白玉京。”
“白玉京是什么地方?”
“天高不知处。”
少年刀客伸手指了指天上,一脸神秘,说了等于白说。
李安然心念电转。
若安安真的来历不凡,入了人眼怕不是什么好事。
少年刀客来历不明,若真心怀不轨……
李安然手指抚上腰间短刀,想想却又放下。
且行且看。
世道虽乱,但心得正。
若是胡乱出刀,自己与胡悍三之流又有什么分别。
“付兄,在下与舍妹流落至此,实在有难言之隐……”
李安然冲着少年刀客长揖一礼。
“我不是什么大侠,舍妹也只是抱恙的普通孩童,什么生而中境,我们想都未敢想过……”
“李兄不必如此。”
少年刀客一摆手。
“人人都有秘密,江湖嘛!我懂!”
“你放心,我嘴巴严实得很!”
“在下是刀客!一诺千金重!”
“来!我给你发个誓……”
李安然:“……”
少年刀客发完誓,拿出手中那只雕刻了一半的人偶,玩味说道:
“抛开坊间快刀传闻不谈,能雕出这样人偶的李兄又怎可能普通?”
“我可不傻!”
李安然:“……”
……
李安然也知道眼前的少年刀客不普通。
刚刚义气拔刀,而且武道见地不凡。
若真只是个做着侠客江湖梦的率性少年,倒是值得相处。
只是不知道安安这个状况还能撑上多久……
眼前少年家世出身一看便知不凡,所以眼里人间皆是江湖,可以弹笑恩仇引刀一快。
而李安然的眼里只有疾苦。
拔刀也只为求存。
“刚刚那一刀,知道砍的什么人吗?”
李安然摸了摸安安逐渐转暖的小手,把话题扯了回来。
“拔刀若是要看人,那还练什么刀!”
付洪学昂然。
拔刀不看人,只问是非,只讲道理。
说得相当侠气。
李安然睨了他一眼。
人是好人,有钱刀快热心肠……
可就是时不时地冒些愣气。
你拳头大才可以不看人,可以讲道理。
否则就成了送人头。
死人是讲不了道理的。
道理千万条。
命。
只有一条。
刚刚那一刀虽然法度森然,也够利索,剁个小混混自然不是问题。
问题是以李安然未入品的“寻隙刀”,付洪学出刀的瞬间,他脑子里便闪现出十种以上的破法。
实在是……
不咋地。
“付兄几重楼了?”
付洪学闻言一呆,讷讷地就有些不好意思。
“再给我几日,也就一重楼了!”
“现在呢?”
“半……大半重。”
“你知不知道你砍的那泼皮,背后的堂主是几重?”
“听说是一重?”
知道就好。
以少年刀客的作派,若没有底牌,在这世道里只怕早被吃得骨头都剩不下几根。
李安然转身,从床下拖出个皮囊,拿出一包早准备好的石灰挂在左手边的腰间。
以胡悍三那不肯吃亏的性子,消息只怕已到了黑手帮那头。
实在没有路走,也只有拔刀杀出一条路来。
真到了必须出刀的时候,李安然也不会含糊。
两世为人,怎么也算是死人堆里滚过,老实少年骨子里少了狠辣也活不到今天。
至于将来去哪里、怎么过活……
将来的事情留给将来。
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
“嘭”!
门被人一脚跺开。
“谁敢伤咱黑手帮的人!”
跟着震天介的一声大吼进了小院儿的,是一尊铁塔般的高大身影——
虬髯、黑脸、一身横肉疙瘩……
正是这一片“能止小儿夜啼”的黑手帮孟堂主。
登楼武者果然和普通人不同,在李安然的直觉中,眼前的大汉如同一头野兽,压迫感十足。
完全不是其他那些拿刀执棒的黑手帮帮众所能比拟的。
下三境又被称为炼血境,这个境界的武者已是炼血如汞,力大如牛。
眼前的孟堂主又是一身横练的功夫,战力不容小觊。
他一进门,便五指箕张冲着李安然便是一爪。
不待李安然有所动作,付洪学踏前一步,长刀连鞘一横,拦在李安然身前。
“正是小爷!”
李安然见半重楼的少年刀客如此笃定,连忙往斜后方退了一小步,给他让出些发挥的空间。
孟堂主手伸到一半,见横挡过来的少年口气不小不说,横刀刀鞘上镶金错银、鸽蛋大小的宝石珍珠还串了不少。
当下把手一收,拿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打量着付洪学。
见这位胆儿忒大的少年一身华服又是雍贵,估摸着来头不小。
“你是哪家的公子?报上名来!别碍着本大爷缉拿伤人的凶徒!”
“胡说!”
付洪堂横着刀啐了一口,指着站在大汉后边的胡悍三。
“光天化日之下,那货纵凶强抢少女,本少仗路见不平仗义出刀,怎的就成了凶徒?!”
“再说,缉拿凶徒的事情,哪轮得到你们黑手帮!”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虎头令牌,上面篆文阳刻着一个“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