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消长,在蝉鸣的寂静中也渐渐过去,转眼便是秋初。
花团里的早菊开了两朵,透着清晨的露珠,湿润又清香。
院里的海棠谢尽,余下的花末被问兰拾去做了香,此前院中没有这个习惯,大抵是受那人的影响,小侯爷不过在她的院中歇过一晚,精致的习性被问兰学到,她许是受了刺激,见着他来时,屋里的烟熏得热高,盖过了屋顶,吹出了窗外。
问兰不敢多问内里的细节,但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这才在不声不响中,置了一盒一盒的线香,无事中,便在她的屋里熏。
门房的小厮来传话,“大小姐,马已备下了,可是要立刻去了。”
“嗯,就去。”
今日城中有一场马球赛,温宁公主做东,请了京中的达官贵族,同邀了几位公爵府家的亲眷,声势颇为浩大,上御查严,特地调了巡防营的一众兵力去外围管守。
卿客去得早,乐山也得早些去围场。
衣裳换好,问兰一路送她出院子,“小姐,晚间能回来吗?”
“用膳是赶不上了,可能会回来的晚些。”
送到这里,正好遇上晨时在园中小游的陈潇。
陈潇推着轮椅近来,“长宁,这么早就出去了?”
乐山一身军束装扮,看着便知是要出门办事,乐山急着走,“是呢。”
“慢些,不急这一时,可用过早膳了?”
“用过了。”秋来了,乐山见他只着了一件单衫,“潇二哥,园中露重,秋初时分,你不要穿得这样淡薄,好歹不比夏日了。”
“是,一时回去便加件衣裳。”
“哦,适才才想起,为你找的那位名医,近日便要入京了,潇二兄,你的腿兴许有些指望。”
陈潇面色如常,只是静了半晌才回话,笑,“如此便最好了。”
乐山往前院去了,走得快,扫去了沿路一地的晨珠,自没有看见她走后不久,陈潇推着轮椅,向她去的方向推进,推着推着,面上柔和的笑意不见,眸色刹时黯淡,好比今晨的凉气,是怎样,也见不得一丝喜意了。
温宁公主年岁肖长圣上几岁,她之办宴出动巡防营不在话下,只是同巡营的营头,可没有一个像乐山这样看得开的,几圈转了下来,里头热火朝天的,好不容易得空休息了半晌,与乐山喝一碗凉茶,在她面前蹲着的人便开始自嘲,“皇家盛宴,何其热闹啊,是当真看得起巡防营。瞧瞧同期的都在干些什么,我等又是在做些什么,”越说越气,蹲在地上喝茶,险些砸了碗,“陈营头,你说窝囊不窝囊。”
乐山望着他,笑了笑,伸出了碗,示意端茶的人再倒些。
倒是身边的老叔先接了话,“唉,得过且过吧。”
乐山一口凉茶饮尽,拿破碗碰了碰他的碗,老人的话信得过,“得过且过!”
刚刚站起,扣了扣帽子,从里头便惊惊慌慌跑来了人,“营头。”
乐山不慌不忙,嘱他,“慢着说。”
他说不清,跟着他后来的人抹了一把脸,说,“里头闹了事呢,嘿,也不知是谁这么闲得慌,好好的打球就打球呗,还打起了架来,小鸡四处跑,那场面,乱得像一锅粥。这不,上去了四个,没一个能拉开的,没看出来,这些个公子哥,还是有力气大的。侯营头叫我来喊你,你快些去看看。”
乐山朝他点头,喊地上的老叔,“老叔,去看看。”
场上的马球还在打,锣鼓敲得正响,虽说这个天是初秋了,但正午的日头不减,直射面上,照得乐山的眼睛发昏,她抬手遮了半面脸,往闹事的地方去。
站在这里看,是挺乱的,众人围成一圈,简直是围成了一堵墙,水泄不通,周遭看戏的人也不在少数。
越是这种时候,巡防营越是不能像平日在街头喊话一般,凶一些、叫嚷着,让众人让开,毕竟这里的人身份不一般。
乱糟糟一片,乐山细想着,其实同一道她喝茶的小衙内说得还是不错的,即便日子是要得过且过,那这得过且过的日子,委实是太憋屈了些。
叫管城的巡防营替达官贵人的内眷看场子,这世道,难怪乱得像一锅浆糊。
乐山既在这里,哪还能容得前去拉架又是看戏的人这样胡闹,她轻轻挥了手,便站在一边晒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