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防营大统领与沈小侯爷的婚事,举城轰动。
八月十五那日,是个喜上加喜的日子,乐山登上喜轿,红妆铺了半个京城,京师护道,沈小侯爷来迎亲了。
家里没有当家的主母,出门前,乐山拜别了陈义,陈义在厅前对她训话。
乐山这才感到不一样。
她蒲跪在地,想起前世,同样是出嫁,便没有这样的阵仗,她穿不了大红的衣裳,也坐不了数人抬的大轿。
外头有人来迎他,屋里高堂上,刘氏尚健在。
她母亲不欢喜了她一辈子,却在临别时,也为她落了泪。
同样是女儿,为什么她偏要从侧门进。
可是这回,没有刘氏了,连身边为她道喜的妹妹也只剩一个。
仔细回想,她是否如愿以偿了呢,高嫁给了沈璞,得了他真心,却在不知不觉间,她失去了更多。
陈义说完最后一句话,“长宁,安心就去吧。”
父亲为她落了泪,她抬起头,视线穿过很远的地方,她立誓,“父亲,女儿此去,从今往后,再没有人会凌落我陈门了。”
乐山重重磕了个头,眼角湿润,“女儿,就去了。”
良时已到,唱时的人在前头引路,高喊,“新娘子出门喽。”
一路穿过锣鼓喧天的中院,听到来往宾客的道喜,终走到了门落。
乐山感觉不真实,这样一路走来,到了今日,她总觉得不真实,像做了一个梦。
直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熟悉的温度,她听见他在她耳边说,“夫人,该上轿了。”
乐山哭了,他看不见,她应声,“嗯。”
但他听得见,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怎样都没放,送她入轿前,他对她说,声线温柔,“阿宁,只有这一回,往后都是你骑马,好不好?”
“好。”
然后怎样落的轿,怎样拜的堂,又是怎样被送进了房,她都觉得恍惚,身边不间断的闹声,没有哪一刻停息,忽然停息下来,她才知,她进了洞房。
她坐在床头,微弱听得见周遭许多人的气息。
好多人,数不清的样子。
渐渐听见了远处有人进门的声音。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是稳重落地,她猜,是他进房了。
他要来揭盖头了。
想着想着,眼前一片光亮,薄纱被揭开,她看见了他。
看见了,又想落泪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样一刻是多么的不容易,这样一刻,她曾经多么期盼。
“七郎。”
沈璞怔住了,今日的她这样美,她鲜少着女装,今日大喜,她美得不可方物。
白白的一张脸,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看得清她眼里的情意。
沈璞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两下,心头热得发烫,这样的阿宁,终是他一个人的阿宁了,看见了着大红嫁衣的她,他能站得住,却再不想出门,再不想去应付堂前的那些宾客。
看见了她,就想一直看下去,坐在房里,把身边人都赶去,只剩下他和她。
“夫人……”他喊着她,这一声,他自己明白,内里该有多少情意。
身旁的姑嫂笑成了一圈,都在笑沈璞,“七郎怎么呆住了。”
这样的新婚夫妇真是少见,从来都是揭完盖头,新娘羞怯地不敢挪眼,新郎递酒,不用说话。
可是这一对,新娘子不娇羞,新郎深情,让一屋子里的人都在瞧着笑话。
还有更多的是对新娘的好奇,京中独一个的女统领,未立名之前,闺房儿女对她也是尽皆知晓,这样闻名的一个人,是长什么呀,模样究竟几何呢。
今见了,这副妆容下,却见她与一般的女儿没什么区别,反是模样更加艳丽些。
“新郎新娘快喝合卺酒罢。”
女使递酒来,沈璞在乐山身边坐下,隔着一根红线,沈璞一刻也挪不下眼,只望着她的眼睛。
看着她,二人同时对饮。
酒饮完,身前被砸来一溜串的花生果实,砸得生疼。
乐山没觉得什么,众人哄笑,图个吉利,沈璞忽然起身,挡在了她身前。
这下众人看不见了,她看见他的嘴唇在动,是在对她说,“等我回来。”
“七郎这是做什么。”
“新郎好没道理呢。”
身边人嬉闹。
沈璞起了身,理了理衣裳,望着他的阿宁笑了,笑得像院中的海棠。
“姑姑们留一会儿吧,七郎这就去前院。”
说着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