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卖好,倒是让他,在心里默默先叹了口气。
能说什么呢?
无话可说。
不是他不愿意说,是她不愿意说而已。
“你睡床上,我去榻上。”他道。
从床上起了身,回头又同她道,“你睡吧,不用守着我了。”
“哦。”
夜里无声,一鼎安眠香吹在他的头顶,怎样也不安神。
他睁着眼,一夜未入睡。
眼前还是她在雨里,长孙全绪为她举伞的场景。
他甚至在想,她这样不安分的性子,是怎样被人驯服的,就是在那人面前,她也是如此乖顺?
在那人面前,她该是何等模样。
沈璞凉了一夜的心,乐山也差不多,胸口吃疼,疼得入骨钻心,凭它疼着,却怎样也睡不着了。
有一堆烦心事,齐深算一桩,长孙全绪算一桩,还有沉芫的婚事,等等。
当然了,还有就是正在身边不远卧在榻上的沈璞,自然也算一个,年岁渐长,小侯爷的情绪,她渐渐难以掌控,真怕有朝一日,再难知觉。
她与沈璞的关系,也不好就一直这样不清不楚下去,她不介意,可道理就是连她家的问兰都懂,没个名分的,他哪能说进了她闺房就进了呢。
有两种抉择,要么赴汤蹈火,要么断个干净。
前者她受过苦,不敢再去尝试,后者,她又舍不得。
从前从不知道她是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事情一到沈璞的头上,简直是要了她的命,难办的很。
思来想去,随着胸口发疼的厉害,她的思绪收不回边,直直躺在床上,重重叹了一口气。
“唉!”
她叹的这一声气,从床榻里传出,重重打在了他的耳上,亦听在了他的心上。
安眠香安不了神,他让她为难了。
沈璞的视线透过纺纱窗望出去,望着望着,眼圈红了一半。
无尽的黑夜,什么也瞧不清。
他缓缓闭上了眼,尽量降低着情绪上的这一份难自控。
许是明日,他便能还她一个清净的日子。
清晨乐山醒来时,时间刚刚好,从床上爬起,想着日色还太早,轻手轻脚,怕惹了外头的他睡觉。
出了卧室,往榻上看去,却没看见人,榻子空荡荡的,毛貂叠得整齐。
“问兰。”
“哎,”问兰入了内,“小姐你醒了?”
“他人呢?”
问兰神色不自然,“走了。”
这么早就走了,“可有留下什么话?”
“没。”
上午没去巡防营,因家里有外来的人上门,说要给沉芫提亲。
沉芫的亲事,乐山自然得过第一眼,男方却没上门,只派了个熟识的亲戚,唤黄婆。
这黄婆乐山也认识,是三婶娘家的一个姑嫂,所以这门亲事,三婶陈氏算是半个促媒的人。
陈氏与黄婆都说那男方如何如何的好,夸出了一朵花,刘氏听着心动,正要细商,屋外头传来声音,“大小姐来了。”
屋里哗啦啦一帮人,全都站起了身。
乐山入了内,瞅了一眼黄婆,对众人道,“坐便是。”
一番人又坐了下来,那黄婆审时度势,看了看陈氏,一时没敢搭话。
陈氏解释,“是商议小二子的婚事呢,男方是你黄婶子表家的儿子,叫关勤,不知道大小姐听没听过他,年前在乡里中了举的。”
“没听过。”乐山如实道。
想了一想,乐山主动问,“不知关家公子是个什么样子的性子,三婶可否介绍与我听听。”
眼瞅着这大小姐还算温和,黄婆子便将方才与刘氏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说完了,见乐山仍是没多大反应,陈氏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夸赞的话,她素知整个陈宅一向是这位大小姐做的主,她要是不满意,旁人怎么说也不顶用。
陈氏转头去问刘氏的意见,“关勤是个读书人,性子温吞,家里只有一个庶妹,且那关婶子性格也好,她的性子你也知道,小二子要过去了,那便是当家做主的人,家又离得近,要是有不适应,你也可以随时与她有个照应。”
家离得近,刘氏对这一点颇为满意。
只是座上既有大姐儿在,她心里有话,一时也先压制了下来,先问了问她的意见,“大姐儿,你觉得呢?”
乐山觉得可以,“我与母亲意思差不多,关家倒是个本本分分的人家。”
“再没有比他家更本分的人了,”黄婆子说,“十里八外的,都知道那关家最和气,平时都不见吵架的。”
好稀奇。
安安分分,温温吞吞,最适宜沉芫。
乐山便道,“我听着觉得还可以,不妨约个日子让他们见上一面,若是相互都满意的话,我这里是没有意见的。”
“哎,那便是极好的。”
其实乐山想的是,只要沉芫能找个真心待她好的人,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日子过得清苦些都没事。
难得刘氏在这桩婚事上没意见,乐山还以为她心性高,定瞧不上那关家。
谈到这个话题时,刘氏却生了气,“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就沉芫那个性子,能嫁得出去就不错了。”反过来,刘氏也说了说她,“众人上门,都是替沉芫提的亲,硬是没一个替你看面的,这过了年,你也就十八了,你怎么不着急呢?”
乐山笑了,“母亲莫非是替我着急了?”
刘氏语塞,“你也不小了。”
如今连刘氏都为她着急,乐山乐了又乐,看来,她也是真的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正此时,外头有小厮来报,“大小姐,有人找您。”
乐山以为是谁,没想到是长孙全绪。
长孙全绪身份太过尊贵,纵然清装站在他家院子里,但陈忠识得他,看见了他后,是又惊又慌,硬要拉他进屋子里面喝茶。
乐山及时赶到,与父亲说,“长孙将军不拘这些小节,他是有要事与孩儿商议,父亲可否借一步说话。”
打发走了陈忠,乐山望着立在她面前的长孙全绪,想笑来着,但又觉得气,“你冒然来了我家里,不拜名不换帖的,可不是要将我家父亲吓死。”
长孙全绪也笑了,乖乖的,“来之前没想这么多,”主要还是关心她,“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可好了些?”
都是在外打仗的,自然该知道这点伤对她来说不算得什么,“不顶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