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深有意与她示好,信上表述简单,想约乐山出门一述,因事关当日刺杀的那个婢子,齐深查到了些底细,想要与她细说。
信乐山看完了,坐在案边,面上无表情,迟迟不做反应。
闻铃问,“回信吗?”
“不了。”
乐山卷好信,面色肃穆,盯着面前这一盏灯火看了良久,灯火在灯罩里烧得正旺,乐山看着看着,阴冷地笑了一声。
模样瘆人,看得闻铃心慌。
玉阶的死自然不是意外,但她陈乐山若想替一个人寻仇,一时,还犯不上去找旁人的。
乐山揭了灯罩,捏着信纸,书信一角对上了零星正旺的火苗,纸燃一触即发,幽蓝的火焰闪着光影打在乐山的脸上,火下,乐山舒展了眉头,“不必去计较齐深,日后她要是给你递信,一律退还。”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讲呢,细小的东西总能给人留下把柄,她不兴这一套,也受不了这个带来的苦楚。
“是。”
六月的荷花开得艳,乐山没仔细赏过两回,转眼便到了七月。
这日是七月初七,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乞巧节。
家里的丫头兴奋,吃完了宴席,闹着就要出门。
当此时,乐山正在小侧门的门角边站着听管事回话,一行人从大门涌出,媛儿眼尖,瞧见了她,几步之远,喊,“阿姐,还没走呢?”
晚间巡防营有事,越是这样重大喜庆的日子,城里越易生事,加强巡逻是有必要的,她需回营里去探个班。
乐山轻轻朝她几个招手,示意她过来。
媛儿一跳一跳走了过来,跟在身后的是贺氏。
“走路怎么没个正型。”乐山说她。
媛儿嬉笑,转头即朝贺氏做了个鬼脸的表情。
贺氏掩着扇子笑,“小姑姑性子活泼,这样也无事的,拘着反而不好呢。”
乐山淡淡应了声,意思上没有认同,也没有不认同。
见她面冷,贺氏及时收了嘴。
半天没瞧见沉芫,乐山问陈媛,“你二姐呢?”
“二姐说晚些,一会儿与我在桥边会和。”
乐山一向是个谨慎的人,听媛儿这样说,心里忽生了不一样的心思。
她淡淡点头,同媛儿说,“你在桥上多等会儿,晚些时候我去寻你。”
“阿姐你也来吗?”
“嗯,过去看看。”转身亦同贺氏道,“辛苦嫂子了,还得叫你多照看着姑娘们。”
“哪里话呢,大姑姑。”
“阿姐,那我上车啦。”
“去吧。”
陈媛上了马车,贺氏被丫头掺着,上后头一辆马车,撇头看,大小姐骑着马已经出巷了。
贺氏身边搀扶的丫头脸色不好,带着怒气,“这大小姐忒面冷了些,看她对大奶奶你的态度,爱搭不理的,一家人还偏同你讲这些个客气话,奴婢瞧着,真是受气。”
贺氏作势摸了摸头发,掺她的手上车,“那有什么办法,谁叫她是家里的大小姐。”
今夜热闹,堪比年节,灯火通明,车马不通,凡人行的地方,都得落地走着,走一时停一时,连水上的船也不太通达。
小河灯放得尽处皆是。
既是出来玩,乐山交代完营里的事,就特意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裳,扇子一摇,英姿飒爽的样子便出了来,活脱脱一个小公子。
刚出了营门,即被在门外久等着的齐深拦住了。
乐山端正行礼,“郡主。”
平常不见她这样客气,假模假式的非给她来这一套是么。
但齐深还是不自在着,说话也僵硬得很,“在茶馆里定了一张好桌子,要不要同我一道去听书?”
像齐深这样的,一年也只有逢年过节这样的日子才得轻松,算得彻彻底底松快下来,况她又是个吃苦实干的人,没事时,待在郡主府的日子都少。
“既是郡主邀约,乐山岂有不应之礼,郡主,”乐山合扇敲手,“请。”
你太奶奶的,看你能客气到几时。
齐深忿忿不平上了马,刚勒紧了马绳,便听见前头行马的她回头畅快一笑,“郡主,看谁先到茶馆,输的人请喝酒啊!”
话说完,驾地一声,跃马即去了。
“使诈啊你,小畜生。”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
骏马骄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云车。
说笑了,乐山骑的马可不慢,出了这条巷子,前路就不大通了,但依然不能阻止她快马行步的进程,马是一匹好马,乐山使这战英,有如踏水行云,前路有一拨正迎面驶来的官宦女眷,乐山扯高了马头,纵身从这拨人头顶跃去。
骇得马下一应女眷直呼惊吓,个别年纪小的姑娘们遮着面扇抬头顺着乐山跃去的身影望去,受惊之余,直直惊叹,“哇,好生厉害呀!”
行至这处的齐深亏得及时勒住马,险些就撞了过去,行人再度受惊,在前面的两个没反应过来,一时软脚便向身后人的方向倒去。
乐山控马得当,稳稳落地后,她特地回头看了一眼,见齐深被阻,更是肆无忌惮的笑了开来。
齐深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惊叹更多些,撇头去看她,她已经扯着马骑远了。
“好你个陈乐山。”
本郡主抄近路。
齐深从小巷子里穿过,不多时,便又与乐山的马同程。
齐深在她身后喊,“可要再快些!”
很快,二马同行,快如雷电,英姿飒爽,迷乱了一城的拂柳。
人多的地方,这样两匹马像雨电一般疾过,一时间,长桥上看花灯的行人纷纷瞩目来看,陈媛激动不已,扒拉到了桥柱上,“二姐,快看,是阿姐!”
年少恣意,好不畅快。
适才街上这一出,看到的人不少,人影已经瞧不见了,但余留的风还在飘动,昭懿缓缓收回了视线。
身边的韩王兄摇着扇子温润地笑着,“还是陈大小姐洒脱,像她这个年纪,我等也畅快不过她啊。”
太子同他推杯换盏,抿嘴一笑,“这个话没错,太和郡主身边的人自差不到哪里去。”
韩王与太子相视一笑。
一旁默默听着的昭懿再度朝窗外望去,扯着嘴同笑,心道,原这就是陈大,上回见着不算,呵呵,可真有些名不虚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