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折腾,老郭自知筑基无望,又见明军竟然不占地方,抢了就走,甚是气恼,便赶来问罪,顺便把家眷也带来了。
“原来老世伯一直在益阳。”毛寿登想起了故去的老爹,不由得感慨道:“见世伯身体康健,晚辈真是羡慕不已。”
“避世苟生罢了。”郭都贤摇了摇头,脸有愧色,说道:“与那些为国奔波,乃至殉难的义士比,实在是羞愧之极。”
“老世伯言重了。”毛寿登说道:“值此剧变,能独善其身,已是千难万难。”
郭都贤唏嘘了一会儿,便开口询问道:“殿下千岁不在重庆?”
毛寿登赶忙答道:“殿下率军进入贵州,援助水西的抗清起义。”
郭都贤皱了皱眉,说道:“殿下身份尊贵,肩负复明大任,怎可每战都领军出征?刀枪无眼,万一有个闪失……”
毛寿登无奈地解释道:“殿下用兵如神,又有火德傍身,每战必胜。将士们随其出征,也是士气高昂、信心十足。”
郭都贤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样的话,在如今的形势下,也只得辛苦殿下,征战沙场,扭转乾坤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在码头上,竟然有女子在担任文书,这又是为何?”
毛寿登赶忙做了解释,尽量把自己的责任撇清。
这位老世伯的脾气禀性,毛寿登还是知道一些,性严介,风骨泠然。说白了,就是固执,墨守成法陈规。
“政务学校,有点象王安石的三舍法。”郭都贤捋着白须,若有所思地说道:“准许地方官自聘人才,似乎有征辟制的影子。难道殿下要王政复古?”
三舍法是北宋王安石变法科目之一,即用学校教育取代科举考试。这一改革措施,将太学变成了科举的一个层次,学校变成了选官制度的一個组成部分。
征辟也称辟召、辟除,是中国汉代擢用人才的一种制度”主要包括皇帝征聘和公府、州郡辟除两种方式。
辟召制在东汉尤为盛行,作为一种自上而下选任官吏的制度,地位仅次于察举。而察举即选举,是由下而上推选人才为官的制度。
“川东草创,殿下估计也是权宜之计。日后,科举还是正途。”毛寿登是这样以为的,也是这样向郭都贤解释的。
郭都贤沉吟了一下,并没有过多地批评,看着毛寿登,正色道:“殿下以定王之名行事,颇有不妥。你们,难道没有劝进吗?”
毛寿登苦笑着,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讲述一遍,无奈地说道:“殿下肯承认身份,已令我等大喜过望。虽有劝进之言,可他推脱,我等又岂敢违逆其意?”
“就是不登基,监国之名总该有吧!”郭都贤甚为不满,说道:“以亲王的名义行事,终是差了太多,难以号召远近。最差也该以东宫太子之名行事,难道还会有大太子不成?”
“世伯说得极是。”毛寿登附和道:“待殿下凯旋归来,我等便要再行劝进。有老世伯在,殿下肯定能回心转意。”
趁着郭都贤没说话,毛寿登赶忙询问此次前来,可否有家眷随行。听说家眷还在城外,他赶忙派人去接,又安排了宅院。
“世兄学识渊博,却义不仕清,高风亮节啊!”毛寿登亲送郭都贤前去新宅安歇,又把郭昭应的事情安排好,显出自己的能耐。
“不要徇私照顾,让他先学习,再视才而用。”郭都贤心中松了口气,后代不白读书,不给清廷当官,这不又找着施展的地方了。
川东人才如此缺乏,连女子都聘用,何况自家饱读诗书的儿孙?
毛寿登满口答应着,亲自张罗,都安排妥当,才告辞而去。
………………
黄立并不知道会有前朝遗老前来投奔,还在领军向水西腹地进发。而重庆方面,情报的递送也很及时,清廷最新的调动情况,已经送到了黄立的手中。
“满洲亲贵,八旗子弟?”黄立不由得笑了起来,“一团酒囊饭袋登场,还真以为自己不含糊,有两把刷子呢?”
嗯,先不急着打你们,再让你们的骄气更盛一些。
待到我内功大成,就来一场摧枯拉朽的战略性决战,让清廷连改统更张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象后世那个狙击手的笑话,清廷既然这么蠢,那千万别让他们换人,就这些八旗老爷、少爷最好。
“嗯,清廷不是不信任汉兵汉将嘛,那就再给你添把火。军情部正在酝酿实施的计划好象简单了,要好好调整一下。”黄立微抿嘴角,露出了坏笑。
“酸汤鱼,酸汤肥牛……”袁东宝和几个侍卫边走,边议论着贵州的美食,并产生了疑问,“为啥都是酸的,咱们可能吃不惯哪!”
贵州人喜欢吃酸,酸汤就是贵州人的独特发明,很多食物的烹饪都离不开酸汤。但这种习惯形成,却并不是什么幸福往事,而是苦难的回忆。
贵州不缺水,也不缺粮,其它矿产也挺丰富。可却独独缺少了一样赖于生存的东西,那就是盐。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之上,竟然神奇的一颗盐都不产,这也导致了在古代的贵州人民生活得十分艰苦。
所以,古代的贵州人民,生活真的是十分艰难,甚至以草木灰来代盐。
后来又发明了以酸来代盐,以辣来代盐,直接导致了贵州人舌尖上的口味选择和饮食文化的传承。
“缺盐好办哪,咱四川就有的是。”黄立淡淡地笑着,脑海里在琢磨,如何利用好“盐”这种宝贵物资,加强对贵州土司的控制。
贵州除了酸,还应该有辣。辣椒咱也有,今年就能大量收获,又是一种畅销的食材。
“除了耕种,四川的工商业也应该给予些优惠政策,使其在民间发展起来,让百姓们的生活更加方便。”
黄立轻摇着马鞭,思考着根据地的发展。
其实,当务之急不是打仗,不是征战,尽管身不由己。
在黄立看来,基础需要稳固,不仅仅是粮草物资的自给自足,还包括将领能力的提高,文官数量的增加,治理能力的增强。
只是二三十万的移民安置,政务总理衙门已经忙得脚打后脑勺,若是地盘扩大几倍、几十倍,治理几百万的百姓,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
“但官员的思想和能力,还是要多加考察,或者是改造。让他们上来,不是来跟自己作对的,是要按自己的模式治政的。”
黄立觉得现在还算是个好时机,没那么多思想已经僵化、死板、迂腐,还死倔的书呆子。
只要打起“复明大业高于一切”的旗帜,他所推行的政策还算顺遂。以后嘛,顺其自然也就习惯了,不会有那么大的阻力吧?
这时,洪元其凑了过来,说道:“殿下,末将冥思苦想,终于有了点眉目。若赐晋王谥号,可为‘武宁’。”
黄立转头看了洪元其一眼,疑惑地问道:“有何说法?”
洪元其赶忙解释道:“本朝开国第一功臣,中山王徐达,谥号便是‘武宁’。”
明朝以前,武将的最高谥号是“忠武”。如诸葛亮、王猛、郭子仪、尉迟恭、韩世忠和岳飞(初谥号“武穆”,后期被追封“忠武”)。
但到了明朝,又有所变化。
按朱八八制定的谥法,武将的谥号与“武”字搭配,用字依次为宁、毅、敏、惠、襄、顺、肃、靖。
但朱八八却又不守规矩,把“忠武”又拿过来,给了常遇春。
对于洪元其的解释,黄立不是很满意,沉吟着说道:“兹事体大,不可不慎。”
洪元其赧然道:“末将未读过《明会典》,才疏学浅,不能为殿下建言解惑。”
黄立笑了笑,摆手道:“谁没事儿背那玩艺儿?既然《明会典》里有,有机会找一本翻翻就成。”
反正我是没工夫背,连看也没时间。黄立觉得自己身旁缺个学识渊博的文人,一问就对答如流,啥啥都懂的那种。
“估计不好找啊,大明的遗老应该懂,可惜没几个活着的了。”黄立甚是感慨,收回思绪,再派哨探,与李岳的前锋联系。
………………
刘享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躺在担架上,只看到蓝天,以及抬着他赶路的士兵的背影。他感觉浑身无力,想要动一动,肩上的伤口却是钻心的疼痛。
那是一个凶悍的吴军军官,被他刺中腹部,却在临死前还给了他一刀。要不是甲胄不错,这一刀能卸下他的肩膀和手臂。
即便如此,经过简单的包扎,刘享还坚持着和皮熊一起,接受了马宝、塔新策的投降,然后才昏倒在地。
因为失血过多,刘享想张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干得象塞进了沙子,嘶哑得发不出声来。
“刘将军醒了。”惊喜的声音在旁边传来,一直跟随担架的张瑶儿最先发现,赶忙凑近过来关切地观察。
刘享翕张着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想表明自己的意思。
张瑶儿眨着大眼睛,虽然不是很明白,却也看到刘享的嘴唇干裂,赶紧让担架停下来,拿过水袋,一口一口地喂给刘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