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下命令,周边的驻军倒是赶来了不少,可也只是稍微壮了壮胆。李本深并未感到轻松,只能是祈祷明军不要来打贵阳。
“十万大军嘛?”李本深抬起眼睛,颓丧地看了一眼赶来汇报的军官,又低下头读着箭书。
军官躬身道:“大人,伪宗室在城外巡视,身旁好象跟着王爷。您不上城,去辨下真假?”
李本深的手颤抖了一下,并没有直接作出回答。
吴三桂不管是死了,还是投降了明军,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结果。都意味着靠山倒了,贵阳难保。
见提督大人不说话,军官又禀报道:“巡抚罗大人带着抚标上城巡防,说是要大骂伪宗室和王爷,让他们无地自容,羞愧欲死。”
哼,李本深只用鼻音表示了轻篾,便轻轻挥手,命军官退下。
“明军连克坚城重镇,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听说乃是三太子的火德之威,能召唤雷霆,炸开城墙。”
李本深皱紧了眉头,陷入了长长的思索。
“听说三太子对敢于抵抗的官将从不留情,哪怕是城破后再降,也一概杀无赦,还要抄家灭门。”
李本深打了个冷战,再看劝降箭书,果然有类似的恐吓之言。
不会有援军赶来解围,至少在短时间内是这样的,李本深感到了绝望。而从各种渠道得到的消息来看,明军攻克坚城,最长的也不超过十天。
“说不定,明军明天就要攻城。一旦城破,那一切就都晚了。”李本深感到后背生出阵阵寒意。
此时,贵阳城头,贵州巡抚罗绘锦正气凛然,指着城下,放声大骂。
“吴三桂,你这两朝乱贼。在明朝,亡明朝;事大清,叛大清。猪狗不如,天地不容!我恨力不能杀汝,食汝肉、喝汝血……”
可惜,没有大喇叭,罗巡抚又没练过狮吼功,声音断断续续,城外的人听得并不是很清楚。
黄立等人驻足倾听,却也听不真切。有侍卫自告奋勇,冒险靠近了城墙,听清楚后才返回禀报。
“忠臣哪!”黄立不由得发出感叹,转向洪元其,吩咐道:“把这些都记录下来,印发后广为传播。”
洪元其有些愕然,不知道殿下怎么转了性子,真的是被这狗官死忠清廷的言行所感动了?
“待攻破城池,如果活捉这个家伙,就凌迟处死,家眷皆终身为奴;要是死了,就挫骨扬灰……”
黄立接下来的吩咐,否定了洪元其的胡思乱想。他思索半晌,眼睛一亮,明白了殿下要广为传播的深意。
看似是赞赏罗绘锦的忠贞,其实不过是坐实吴三桂降附。除了吴国贵等人的书信,这岂不是又多了一個令人信服的证据?
“殿下,奴婢也被您豁除了贱籍。”洪元其赶忙提醒,这样对犯官的处罚并没有那么严厉。
“旧的贱籍豁除了,难道还要再造出一批新的贱民?”黄立眨巴着眼睛,思索半晌道:“那就劳役终身。”
杀了可惜,让这些犯官的家眷去挖矿,一直干到死为止。
对于这个贵州巡抚罗绘锦,黄立已经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就算是投降,也不会宽恕。
要知道,罗绘锦有个哥哥叫罗绣锦,乃是在老奴时便卖身投靠,和范文程、宁完我的资格一样老的大汉奸。
一家子都是汉奸,抬了旗,有资格自称奴才的。黄立对于这种王八蛋,基本上是杀无赦。
“嗨,骂你呢!”袁东宝挑了下眉毛,向着“吴三桂”调侃道:“要吃你的肉,吃你的血。”
“吴三桂”嘿嘿笑着,满脸的憨厚朴实,说道:“骂的是吴三桂,小的却是张玉山。”
很好,宠辱不惊,这家伙也很有前途。
黄立呵呵笑着,继续带着“吴三桂”游城示众。
罗绘锦真是个大傻子,还真以为能象诸葛亮那般凭三寸不烂之舌,骂死个人呢!
或许在罗绘锦心中,他的形象很高大,把尽臣节的忠诚完全表露,能够青史留名呢!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你们这些汉奸卖国贼,都将被钉在耻辱柱上。和秦桧一样,受到永世的唾骂。”
黄立耳边似乎还有咒骂的余音传来,不由得露出冷冷的笑意。
回到营寨后,黄立听取了土营的汇报,基本上能够确定破城的时间,他也放下心来。
时间是来得及的,贵州的形势急转直下,别说清廷,就是云南的吴军,肯定也是措手不及。
调动人马、筹集物资,这都需要时间,差不多也够明军在贵州完成布防了。
“启禀殿下,重庆那边送来了一个人。”洪元其入内禀报,并呈上了书信。
黄立打开书信看过,有些惊愕,也有些动容,吩咐道:“把人带进来吧!”
张煌言还在坚持,这可是大名人,还堪称一个完人。在抗清复明上,与十三家差不多,都坚持到了最后。
时间不大,风尘仆仆的罗子木便进到帐内,赶忙翻身跪倒,“微臣拜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黄立抬了抬手,示意侍卫给搬来椅子。
罗子木恭谨地谢过,才小心地坐下。
“张尚书还在率部英勇抗清,着实令人钦服,我也甚是欣慰。”黄立感慨着说道:“可惜,山水阻隔,声息难通。“
罗子木被海风吹得变黑的脸庞显出几分无奈,躬身拱手道:“殿下所言极是。张尚书率部在沿海抗清,备尝艰辛。听闻殿下率领众勋屡战屡胜,激动非常。可惜实力不足,难以入江与殿下会合。”
黄立微微颌首,问道:“我对海上的情形也不甚了解,包括郑家,以及清军闽浙两广的水师,罗先生可否详述一二?”
“殿下既想知道,在下知无不言。”罗子木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仔细述说。
黄立不时询问他关心的问题,听到郑经气死了郑成功,又对内大清洗,导致人心惶惶,还丢掉了金厦,不由得连连摇头。
“尽管知道郑经是个短视无能之辈,可没想到竟会到这个地步。金厦已失,郑家等于整个缩回了澎湖台湾,对沿海已经没有了攻击力,连袭扰都做不到吧?”
罗子木还在述说着郑家的不是,张煌言是属于鲁王一派。而郑成功和郑经对鲁王都不是很好,连罗子木也极有怨言。
“虎父犬子。”黄立作了结论,甚是失望。
如果郑家可用,那他就要专心打开出海口,与郑家水师联合,在东南一带掀起抗清斗争的高潮。
可郑家显然已经成了听调不听宣的部队,黄立岂敢轻易相信,并与之联合作战?
郑成功就放了李定国两次鸽子,导致反攻两广的作战功亏一篑。否则,历史极可能大改变。
“一个私心自用的海商集团,或有助力,却不能令人放心。”黄立找取了空当,开口问道:“郑家或清军水师所用的战船有多大,能装载多少门火炮?”
罗子木回答道:“海船有多种,大者如赶缯船,每船配水手、船夫三十余名,水兵八十人……”
黄立的脑海中补画出了赶缯船的大致模样,感觉和长江水师最大的船只也差不了多少嘛!
“看来,自己是高估了郑家和清军水师的实力啦!别说五百吨,就是两三百吨,也能算得上是中大型战船啦!更多的,好象都是不足百吨的小船。”
黄立冲向大海的信心又增强了许多,或许用不上几百艘战舰,有百八十艘能载炮二十门左右的,差不多也能与清军水师一战了。
当然,所载火炮应该是红夷大炮,象千斤佛朗机,以及几百斤的小炮,讨论起来就没有意义了。
大炮加火箭炮,黄立认为在舰船的火力上,优势还是很明显的。
黄立听完了罗子木的讲述,沉吟着说道:“罗先生,你也看到了我军的行动,要打到海边,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任务。对于张尚书所部,真的是有心无力。”
罗子木心里也清楚,清廷调闽浙水师入长江,虽然未必就能战胜明军的长江水师。但想要打穿长江,龙游大海,显然是很困难的。
而且,明军也没闲着,按照人家的战略计划一直在战斗,也取得了令人瞠目的战绩。就说逼降吴三桂吧,就轰动天下,让人做梦也想不到的巨变。
所以,你不能强人所难,为了张尚书和数千人马,就再来一次长江大作战。
在清军已经调集各路人马,驻防长江沿岸的情况下,这也确实不现实。
“殿下英明神武,兴复故国的大业一片光明。”罗子木拱手道:“在下相信,张尚书定是欣慰异常,也定会以大局为重。”
黄立点了点头,说道:“那罗先生就暂时留下来吧,张尚书率部抗清,必然是行踪飘泊,你想回去报信儿,也不好寻找。何况,也确实没有什么要紧的信息需要转达。”
罗子木想了想,说道:“多谢殿下好意。在下还是潜回沿海,争取找到张尚书。殿下迫降吴三桂,很快就要占领贵州,这个好消息,定能振奋军心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