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

新晋湖广总督蔡毓荣上任之后，一边忙于安定地方，一边还要筹粮措饷，供应勒尔锦所率的八旗大军，可谓是心力交瘁。

明军抢掠湖广数月，使得各地县库府库几近一空，市面的粮草物资也搜刮殆尽。蔡毓荣无法就地筹措粮饷，只能上奏清廷，从江南调取。

好在明军不抢掠百姓，没破坏庄稼，收割之后倒是能够缓解不少困难。

但蔡毓荣的好心情，被吴三桂反叛清廷的檄文一下子给扫得干干净净。

“云南怕是不保。”蔡毓荣的分析和判断是悲观的，尽管离湖广很远，但朝廷必然要增兵，粮饷的压力又如山般沉重压了下来。

与尚可喜、郎廷佐的担心一样，蔡毓荣也想到了绿营兵将的人心浮动。

湖广绿营正在重建，但进度缓慢，应征者寥寥。

经过明军的征战抢掠，百姓们看到了明军的强大，看到了兴复大明的希望，谁还会送自家子弟去绿营送死？

湖广的绿营将领的名单正拿在蔡毓荣，每个人的履历也较为详细。

蔡毓荣正一个個地筛选甄别，不稳定的家伙都圈上，或是加强监视，或是寻机调动。

疑心生暗鬼，说的就是蔡毓荣等人。当然，他们的担心也不是多余，人心不稳也是能够感觉到的事实。

“人心叵测，不小心谨慎不行啊！”蔡毓荣心中暗自叹息，在郧阳守将杨来嘉的名字上划了一个圈。

“嗯，这个于大海，当年因母而降，也是不太可靠。”蔡毓荣瞅谁都可疑，绿营兵将的名单上已经多是圈圈。

“还有八旗兵将，军纪太差，新任的地方官又不敢管，闹得民怨沸腾，恐非长久之计。”

蔡毓荣轻抚着额头，感到阵阵头痛。

征剿茅麓山时，强征民伕，使得人心生怨，明军一来，很多县城都是被蜂起的乱民所破。

他似乎又看到了这样的情景，可八旗兵将的骄横，又不是他能下令控制的。

“只能上奏朝廷，加以约束一二了。”蔡毓荣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到前景并不美妙。

…………………

京城。

吴三桂叛降的消息传到了清廷，反清檄文也被以最快速度送到了几位辅政大臣的面前。

本来因为湖广被打烂，贵州的消息不会传得这般快。但明军在撤退时，却安插了不少谍子。

而且，黄立为了尽快让更多的人知道，命令军情部广派谍子进行了定点推送。

一个是广西，一个是湖广，一个是川北，军情部派人全力运作，终于是完成了殿下的吩咐。

清廷的反应，将决定云南形势的发展，也将改变清廷的布署。同时，也将影响到汉兵汉将，以及汉人百姓的思想和行动。

不出黄立的所料，消息在飞快传播，也从地方到清廷，掀起了轩然大波，有如大地震般的轰动。

但令人称奇的是，清廷数天没有动静，尽管这只是表面上的，暗中却在调派人马，派出各路信使，传达朝廷指令。

因为贵州与广西接壤，云南形势不明，清廷首先是授驻防广西的提督线国安为都统，责成他“统兵固守”；马雄接任广西提督，驻柳州，与桂林成犄角之势。

随后，向各重要军镇通报情况，指授方略，多方安抚和鼓励他们守御地方。散布的“伪札、伪书”，晓谕官兵、百姓，检举揭发，向上报告。

但最重要的，也就是给吴三桂的反叛定性，并昭告全国，朝廷却迟迟没有作出。

原因很简单，一旦昭告全国，就没有挽回的余地。

对于吴三桂的反叛，清廷还没有完全相信。同时，也希望云南的官将能够继续效忠朝廷。

因为，云南暂时也没有响应吴三桂命令的动静，反倒是上奏请求拔付粮饷，要反攻贵州。这也让清廷不得不慎，唯恐激起云南全省的反叛。

但运粮输饷是不可能了，没准吴部官将拿到钱粮，便举旗反叛。而一些预防措施还是做出来了，比如对吴应熊监视居住，以防内外沟通。

可不断有消息传来，贵州提督李本深响应吴三桂的号召，献贵阳而降明军；贵州巡抚罗绘锦痛骂吴三桂，城破后，被吴三桂亲自拿刀砍死。

形势的剧变，证据的确凿，终于让清廷到了不得不公开处置的时候。否则，人心的混乱难以遏制，叛乱继续蔓延。

“李本深的檄文也传播开来，黔西镇总兵、镇远、铜仁、永宁等地守将相继叛降，贵州几乎全部陷落。”

索尼咳嗽了两声，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沉声说道：“我等当奏明圣上，下谕旨通告天下，以正视听。”

再也不能拖了，朝廷不定性，各地官员莫衷一是，难以应变决策，影响只能是越来越坏，越来越大。

鳌拜出言赞同，说道：“早该如此。不管吴三桂是死是活，檄文是真是假，反叛的罪名已经坐实。朝廷没有说法，只能是纵容人心混乱。”

苏克萨哈看了一眼鳌拜，缓缓说道：“兹事体大，若逼反了云南的吴部官将，云贵皆不保，甚至连广西也有危险。”

遏必隆翻了下眼睛，说道：“他们若是忠于朝廷，朝廷处置叛贼吴三桂，名正言顺，又会有何异议？他们若是叛心已定，也就无法挽回，又何必顾及他们？”

索尼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遏大人看得通透，正是这个道理。对于辜恩叛逆，朝廷必须要表示出势不两立的态度，不能纵容姑息。”

苏克萨哈心中暗自叹惜，三人联手挤兑排挤他，让他甚感无力。

既然给吴三桂定义为叛贼，就不可能再让吴应熊继承王位，利用他来稳定和争取云南的吴部官将。

但人还是不能杀的，留着说不定日后会有用处。否则，就是真的在逼反处于混乱中的吴部官将了。

对吴三桂招安、劝谕是不可能了，他已经降附伪太子，做不得主。这样做，只能显示出清廷的软弱。

软弱是肯定的，满清自己也知道是在靠汉军和绿营兵将统治天下。满蒙八旗只不过是起到震慑作用，汉人要都造起反来，八旗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