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园内的黄立松散了筋骨,胖揍了赵良栋,心情舒畅了不少。接到侍卫呈上的书信,他还有些纳闷。
“请洪大人他们去厅堂。”黄立打开书信,不知道洪育鳌为何如此正式。
书信比较简短,类似于名刺,说了一同前来拜见殿下的各人姓名、简历。
“哎呀,老顾,这可是大名人。”黄立的眼睛蓦然睁大,心中升起崇敬之情,“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就是顾炎武的名言,流传千古嘛?”
至于郭都贤,黄立倒没什么印象,只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倒是个老资历。
“傅山,傅青主?!”黄立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太确定,“七剑下天山,是不是这个家伙?”
不管怎么样,黄立还是有些激动的。历史名人哪,见到活的了。老顾最出名,来投奔我,这名望又能刷一波,不错不错。
黄立放下书信,起身换下短打衣服,才在侍卫的陪同下,赶往厅堂。
顾炎武,明末清初的大儒,与黄宗羲、王夫之合称清初三先生,加上唐甄合称明末清初“四大启蒙思想家”。
他出身诸生,二十七岁时秋试被黜,退而读书,遍阅各地郡县志书及章奏文册资料,研究疆域、形势、水利、兵防、物产、赋税等社会实际问题。
明亡后,顾炎武在昆山参加抗清活动。失败后,离乡北游,往来鲁、燕、晋、陕、豫诸省。遍历关塞,实地考察,搜集资料,访学问友。
傅山,初名鼎臣,字青竹,改字青主,又有浊翁、观化等别名,山西太原人。明末清初道家思想家、书法家、医学家。
明亡,傅山为表示对清廷剃发的反抗,他拜寿阳五峰山道士郭静中为师,因身着红色道袍,遂号“朱衣道人”。
康熙二年,顾炎武寻访英雄豪杰,来太原找到傅山,两人抗清志趣相投,结为同志,自此过从甚密。并商定组织票号,作为反清的经济机构。
票号的组织刚见眉目,顾、傅二人便听到三太子殿下横空出世的消息。之后更是愈演愈烈,复川东、下湖广,耀武南京。
二人打听到确切的消息,抗清之心复炽,相约南下,来拜见太子殿下,欲为兴复大明投效出力。
黄立大步走进厅堂,几人赶忙大礼参拜,尤以郭都贤的礼数最为恭敬正式。
脸上是和熙的笑容,黄立伸手一一扶起,并赐座上茶。他特别对顾炎武多看了几眼,心说:老顾长得好怪好丑哦!
“殿下光复贵州,又传檄而定云南,微臣为殿下贺。”洪育鳌躬身道:“兴复大明,已成一半功业。”
黄立笑了笑,说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殿下此言精僻!”郭都贤拱手道:“不骄不躁。”
黄立伸手指了指顾炎武,笑道:“若说精僻,顾先生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当此誉。”
顾炎武愣了一下,怪眼珠直动,然后恍然道:“在下说的是‘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经殿下提炼,言简意赅,更胜原意。”
哦,原话不是这样吗,这我倒是不知道。
黄立想挠头,强忍住了,转向傅山,好奇地问道:“傅先生精通剑术否?”
傅山不知道殿下因何有此问,拱手道:“在下不通剑术。”
洪育鳌在旁插嘴道:“傅先生于学无所不通,经史之外,兼通先秦诸子,又长于书画医学。特别是医学,更是精通,有医圣之名。”
黄立有些调侃地说道:“医人很好,亦能医国否?”
傅山沉吟了一下,拱手道:“在下以为,所行五经四书注,一代之王制,非千古之道统也!”
四书五经代表着宋明理学,老傅这穿着,应该是道家。嗯,不错,我也讨厌理科,哦,是理学。理学不打倒,妇女就不得解放。
黄立顿生好感,傅山也是一样。他主张“率性而为”,对殿下禁止女人裹小脚等措施,极为赞同。
“此言大谬矣!”郭都贤不乐意了,沉下脸来,说道:“圣人微言大义,传承千年,岂非道统?”
洪育鳌见势不妙,这是要大辨论哪!
他赶忙起身,从怀中取出劝进疏,上前躬身呈上,说道:“启禀殿下,这是川东文武官员,以及大贤大儒联名的劝进奏疏。”
黄立没看成辩论赛,稍有遗憾,听到劝进奏疏,不禁一愣,伸手接过,问道:“劝进?过早了吧?”
“不早,一点都不早。”郭都贤也想起正事,躬身道:“殿下于危亡之时,屡次临阵,出生入死,今光复西南,已是中兴一半根脚,不正大位,难以号召远近。”
顾炎武也拱手道:“殿下英明神武,光复西南半壁河山。若仍以亲王之名,则军民之心难安,中兴又期何日?”
傅山点头赞同,说道:“凡事当顺其自然,之前形势使然,殿下亦觉不是急务。可如今已是水到渠成,殿下宜早正大号。”
黄立打开劝进疏,阅看过后,沉吟着说道:“尚未南拜正朔,功业也只是稍见曙光。孤王以为,可先称监国。”
没人竞争,在大陆上头铁抗清的,也就是黄立了。
即便是论资排辈,他也是老大,比什么弘光、隆武、永历,更有被拥戴称帝的资格。
黄立抬起手,打断了众人的继续劝谏,微笑着说道:“孤入昆明后,便命人为昭宗(永历庙号)修陵寢,再有两日便能完工。待祭拜之后,再议此事吧!”
洪育鳌、郭都贤等人互相目视,交换着眼色,终于是纷纷点头。死者为大,这件事情在前,确实也有道理。
何况,殿下已经口头答应先称监国,也属于他们可接受的限度,也不要太过勉强殿下了。
还有,殿下似乎对劝进的规矩不甚了了,还是要有人给他好好讲一讲的。
劝进奏疏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接受的,一点也不谦让,会让人说三道四。
一般的套路是三劝两让,才要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换成平民百姓,中国人也常常如此。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不要,不要,这么客气呢!”
“收下,一定要收下。”
“真不要,家里有的。”
“不收就是瞧不起我。”
“那,好吧,你看你这個人,真拿你没办法。”
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心里想着要,嘴上却说不要。虚伪!黄立最讨厌啦!
最重要的事情算是解决了,虽然未竟全功,但也不能强求。谁都看出年轻的殿下,脾气有些倔,还是顺着毛捋比较好。
黄立放松下来,对走过大江南北、矢志抗清的顾炎武、傅山颇为赞赏,询问起北方的情形。
“怀念宗国,以抗清为志者甚多。”顾炎武说道:“只待王师北伐,必然群起响应。”
傅山也不想泼冷水,虽然他认为顾炎武有所夸张,“北方凋弊,满清又圈地不止、残民以逞,百姓都心怀怨恨。殿下王旗所至,应者云集。”
顺治二年、四年、八年,清廷三次颁布圈地令,旗人携绳骑马,大规模地圈量占夺百姓土地。很多农民田地被占,流离失所,饥寒交迫。
圈地主要在近京三五百里内的顺天、保定、承德、永平、河间等府进行,驻防外地的八旗在山东、山西、陕西、江苏等地也进行过圈地,但规模较小。
圈地给各地百姓带来极大痛苦,所圈之地,原田主被逐出家门,背乡离井,因此纷纷起而反抗。
“甘陕粮草物资能够自给,并供养五六万军队长期作战吗?”黄立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顾炎武想了想,谨慎地说道:“甘陕绿营原有八九万人马,若是各守边寨城池,可能不需要外运粮食。但要行军打仗,如果路途很远,肯定是不够。”
甘陕地区在小冰河时期最早受灾,灾害也最是严重。连年战乱导致了人口大量减少,土地荒芜,要恢复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办到的。
况且,由于气候原因和水土流失,甘陕地区的农业生产,也不复汉唐之时。
黄立轻轻颌首,这与他的猜想差不多。
关键是古代的运输工具和道路条件,粮草物资在长途运输过程中的消耗,会是相当大的数量。
清军在广元集结重兵,能依赖的嘉陵江水运,只是秦州、略阳、广元这一段。显然,后勤压力很大,将给甘陕带来极大的负担。
“或许,不急于进军甘陕,在川北与清军对峙,也是不错的战略。”黄立整理了下思绪,又询问起甘陕的民生情况。
战略的转向,并不是黄立朝秦暮楚、摇摆不定,而是形势不断变化,倒逼着他不得不进行调整。
高雷廉总兵祖泽清秘派使者至滇,言说王师若至,立刻易帜反正。除此之外,他还在书信中言说广东地方的情况,可谓是暗潮汹涌。
而且,广西的清军也出现不稳迹象。新任提督马雄和都统线国安不和,分驻柳州和桂林,很难齐心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