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看似已经出现在眼前,有反正的三万吴军,又新招了一万多人,在滇省的明军在兵力上已经具备了攻打广西,并进军广东的条件。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黄立认为暂时在川东和贵州以坚守牵制住清军,横扫两广,也不失为一条兴复大明的策略。
郑家虽然不太靠谱,但捡便宜的机会还是不会放过的。只要尚耿的人马被明军牵制,他们肯定会进行反攻。
重返大陆应该是郑经念念不忘的执念,对于潮州、惠州、漳州、海澄等沿海之地,也就是郑家传统的势力范围,可谓是垂涎三尺。
沿海迁界对郑家的海贸是个沉重的打击,他们失去了大陆上的货源,没有足够的钱财来养兵造船。
“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先干翻满清这个大敌,分歧和纷争可以暂时搁置,留待日后解决。”
黄立虽然对郑家颇多怨言,但也不能否认,郑家的存在,牵制了沿海地区的大量清军。其中,耿精忠所部是最难抽兵它顾的。
“打开出海口,就能与西夷贸易,增加财政收入,并能从他们那里买枪买炮,甚至是买船,组建海军。有一支强大的海军,再打满清就跟玩儿似的。”
“海军北上,不仅是江淮、山东沿海的清军防御体系将变成筛子。直抵塘沽,攻打天津,更能直接威胁京师。甚至于,能够直接打到辽东。”
“那时候,清廷怎么办,只能是收缩兵力,不敢再投入人马,与我军在长江以南对峙交战。”
黄立听着顾炎武的讲述,脑海里不断形成战略转变后的作战计划,并加以调整和完善。
顾炎武矢志反清,足迹遍及大江南北,只身匹马孤寂于荒凉之地,在山林中风餐露宿。
在艰辛险阻的过程中,他结交联络了很多“异州”贤士,以图大举;还执着地调查与纪录地形特点,以作抗清资料,最后都补入《天下郡国利病书》之中。
可听着问着,黄立的眼神有些变了。心想:这老顾闯荡江湖,走了那么多地方,怎么倒有了地域歧视的观念?
什么地方的人可作步兵,什么地方的人可当骑兵,什么地方的人不适合当兵打仗。
这不好,很不好嘛!虽然自己也多少有那么点,对甘陕绿营的重视,就是外在的表现,可没老顾这么严重啊!
纵观历史,各省各地,应该都有过辉煌的时期,也有过低潮的阶段。
刘邦、项羽的骨干成员,楚人居多;光武帝刘秀又以南阳士人起家;唐皇重用陇右精英;朱八八手下又多为淮西土著。
还有太平天国靠着广西班底席卷大半個中国,之后是曾剃头的湘军,李鸿章的淮军,袁大脑袋的北洋系。
“其实,中华各地,都是英才辈出,只要调教得当,都能成为兴王图霸的资本。某一个时期,或许某个地方人才特别出众,但也不能就此有地域歧视。”
黄立觉得听了老顾这番言论,自己的思想反倒是升华了。
“你说江南土著天性温良,不适合当兵,那阎应元率百姓守孤城江阴八十一日,杀敌数万,又怎么讲呢?”
“自己之前也有些想偏了。其实,军队的战力强弱,取决于训练和武器装备,在于粮饷充足,在于军心士气,还在于将领的指挥。”
黄立并没有马上与顾炎武辩论,脸色稍变之后,又是言笑殷殷。当然,他也是受益匪浅。
“殿下也是行过万里路的,令人钦佩。”顾炎武也甚是惊讶,没想到太子殿下的见识也很广博。
黄立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走马观花,远不及顾先生观察入微。”
没错的,不是坐火车,就是坐汽车,还坐过飞机。到了各地,也是在风景名胜游览,再大吃地方美食。
眼瞅着天近黄昏,黄立也不能老和顾炎武说话,冷落了其他人,便中断了会谈,宴请众位大贤,并让侍卫就在园中安排住处。
“殿下,微臣等宿于宫殿,甚为不妥。”郭都贤的老古板劲儿又犯了,赶忙起身推却。
黄立却不以为意,摆手道:“什么宫殿,不过是个住着还算舒服的园子。你们若是不愿,那孤就爬山去五华宫住。”
“殿下盛意拳拳,微臣等领命便是。”洪育鳌赶忙打着圆场,这话好说不好听的,还要把殿下赶出园子不成?
虽说是园子,还分前后呢!黄立也没把这里当成什么皇家禁地,别说是住几位官员大贤,连玻璃工坊都搬来了。
顾炎武和殿下谈得投机,对于住进园内,并不反对。
傅山也不好违逆殿下美意,他随顾炎武前来,还有一个目的想要达成,那就是请殿下给老师袁继咸赐谥。
在抗击清兵的入侵中,富有民族气节而又值得称道的官吏,除史可法、左懋第外,还有文天祥式的民族英雄袁继咸。
袁继咸被清兵所俘入狱后,不食清餐,不着清服,拒绝剃发,也拒朝见清帝。
他仿文天祥的《正气歌》,而作《正性吟》,死不降服,最后在清兵的屠刀下英勇就义。
袁继咸的民族气节为后人所敬仰,与文山(文天祥)、叠山(谢枋得)并称为“江右三山”。
人多不好提起,傅山也不急于一时半刻,自管住下,再找机会向殿下奏请。
………………
赵良栋从昏迷中醒来,入目的是监牢里昏暗如豆的灯光。
他眨巴眨巴眼睛,猛地坐起,却疼得叫出了声。强忍剧痛,他赶忙检查胯下。
“就是,肿了。”妻子在旁吓了一跳,看丈夫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羞赧地出言安慰。
赵良栋松了口气,没变成太监就好,他又无力地躺了下去。
这伪太子,太凶残了。赵良栋心有余悸地摸着脸,感觉肿成了猪头,眼睛都快封口了,只能看出一线光亮。
今天,黄立用的是拳脚和摔技。左勾、右勾、下勾,过肩摔,再来个断头台,赵良栋的脑袋差点从脖子上被拧下来。
最后是一个断子绝孙脚,赵良栋两眼一翻,还发出嗝的一声,便陷入了黑暗。
妻子拿着药,给赵良栋涂抹着,不时发出轻轻的叹惜。
真打不过呀!赵良栋心如死灰,终于认清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好象不是武技上的差距,就是有差距也不应该毫无还手之力。赵良栋回想着交手的经过,终于有了些发现。
“这家伙能看穿我的出招,还能判断出我的反应,实在是太诡异了。”
看守送来了饭菜,看着猪头样儿的赵良栋,嘿嘿笑着,“这下舒服啦,当汉奸的滋味如何,要不要写封书信给鞑子,显示下你的忠心耿耿?”
赵良栋已经没有了争辩斥骂的力气,对冷嘲热讽,连眼睛都懒得睁。
唉!死了也是白死,以自己的名义发个檄文,自己也成了叛贼。这手段,太厉害啦!
或许,这就是效忠清廷,给异族卖命的结果。名垂青史,自己真是想多了。
赵良栋心绪复杂,不知不觉,信念已经动摇。
………………
两日后,黄立率昆明文武官员,前往篦子坡,又名逼死坡,为永历发丧。
新修的陵寢并不算太过奢华,可也算是比较大气。外筑土围,周长一里许,建寝殿三楹和寝门。
除了永历,还有太后、皇后、太子的陵寢,可却连尸骨都没有,想想也真是可怜。就是永历棺木中搜集的,也不知是谁的骨头,聊以自慰罢了。
按照辈份,崇祯和永历是堂兄弟,黄立要管永历叫声堂叔。
尽管没啥感情,黄立还是按照官员们制定的礼仪流程,很认真地做了一遍,还辣出了很多眼泪,止都止不住。感情之真挚流露,令众臣感动唏嘘不已。
大事已毕,第二天,郭都贤、洪育鳌联合方光琛、李来亨、夏国相等文武官员上劝进表,奉笺迎殿下出任监国。
“不要,不要。”
“真不要,真不要。”
三天两劝进,都被黄立拒绝。第五天的劝进,黄立才勉为其难地接受,对外宣布,就任监国,以五华宫为行在,改明年为监国元年,也称“定监国元年”。
昆明城内张灯结彩,庆祝定王监国。
老百姓觉得大明又有了准皇帝,兴复有望;文官武将则有了明确的效忠对象,将成为从龙之臣而欢欣鼓舞。
这就是人心,封建时代的特点,没有了皇帝,臣民就没有了主心骨,没有了心理寄托。哪怕如永历那般不堪,弃国苟生的皇帝。
在永历蒙难时,“滇人如丧妣,罢市哀恸。各街市民假称丁艰丧服,半皆缟素”。
史书所载也多是“天地昏黄,士民相走,哭于道者不绝”,“蒙难之日,暴风雷雨,昼晦,士卒皆出涕”。
“就是对外的称呼变了而已,别人还是称自己为殿下千岁。”黄立接受完官员恭祝拜见后,也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钱财又没增加,还住在园子里,还是要出兵打仗,又去玻璃作坊,被烤的脸发疼,真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