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

高盛大光头——当然他用了自己的本名，正正经经地注册了个账号，用中文回复了星系软件的陈傲天，尽显华尔街精英气度。

而起头的陈傲天之前似乎还挺有路人缘，但这次却遭到了网络上的一致嘲笑……

毕竟最近有关他和他的公司、似乎出现了很多不利的传闻，其中还有一些涉及到司法风险的传言，本来就有点过街老鼠的意思了。

但与此同时，又有人说这件事跟高盛有关系，高盛在给天朝银行卖不良资产——现在还没人知道不良资产具体是什么，但是高盛入华是从第一步迈进来就在聚光灯下，被无数目光观察注视着，这次的风声自然是第一时间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高盛怎么坏了？”

“高盛给天朝的银行卖不良债权的事是真的吗？”

据说陈傲天回答了，但很快又把回答的内容删掉了。

吃瓜群众很恼火，幸灾乐祸的也变多了：“你买啊，买了记得发图来给大家看。”

由于不太确定这人是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问话的人也是存了故意揶揄他的心思，结果没想到这人真的答应了：“好。”

他真的要买？又有人问：“你要买多少？”

买一亿是买，买一万也是买，虽然就算为了发条微博买一万空头股票本来就很傻，但是他买一万空头那也确实有点无聊。

结果陈傲天说道：“二百万美金。”

没想到居然有具体数目，这就很有乐子了，微博网的网友互相讨论了起来，马上有一批懂行的开始给大伙科普什么是做空、有什么手法和限制，当然这些东西只是工具，工具本身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因为个人恩怨，打算做空高盛……倒也不是不行，毕竟无论怎样的公司，市值下跌肯定会有损失，而做空就是把有期限的股权票据卖出去，等到时间了再赎回，会直接造成期限内的股权直接下跌，从结果上来看，做空股票确实能对上市公司造成损失，四舍五入也相当于赢了。

“老板，您真要做空高盛股票啊？”

“需要投资项目吗bro？听我的，别乱花钱……”

“才200万，这不上個杠杆？”

第二天，公司里的人来问情况，微博上也来了一群看热闹的，这件事似乎果然得到了超乎预期的关注。

毕竟这件事确实有点难以理解，不管怎样，投资股票是用来赚钱的，做空股票本身需要股票额外下跌才能获利，而高盛的股价去年一整年涨了接近40%，刚发布的去年财报也漂亮得不像是人生出来的。

这种情况下做空高盛，这不是作死吗？

而对于投资者来说，知道有空头在场，意味着这支股票会有一个确定的接盘手，接下来它无论涨得有多猛，到了一定期限时，都会由空头方买入股票，再涨一波……这本身就是一个对多头有利的消息了。

第二天果然有人煽风点火，除了有人吃瓜，还有相当多的交易人士跑到推特上来看热闹，投资领域的大傻子从来都不少，这有人把自个做空计划说出来，这不是给大伙送钱吗？

不过当事人仍然不打算罢手……陈傲天跟网友们亲切互动着，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季祥林的邮件来了：

“我按照你的要求，直接卖空了200万的高盛股票。”

陈总提要求：“截个图发过来。”

“好的，另外现在就开始建仓、还主动披露，可能会被多头冲得很惨。”

“没关系，就让它冲，你抓紧时间把报告整理好。”

“应该三天内就能完成，不过你确定这个有用吗？”

“只管做就好了。”

季祥林倒是没多问，而陈钦自个还没回家，发邮件给投资部门的交易员，让他们赶紧把消息发布到他的微博网账号上去，交易员也犹豫道：“老板，这样会被人逼空的啊。”

“让他涨吧！”

陈钦压根没管，让交易员把这个消息发到他的个人社交网络账户上，实际上现在大概已经有人看到了，高盛股票似乎是稍微跌了一点，然后马上又涨了回去，就在这时，那陈傲天发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一个第三方的网络交易所界面，显示他已经购买了200万的空仓。

市场上没什么反应，不过或许是听到了这个消息，高盛的股价开始节节攀升了起来，就在这时，作为当事人的陈总却好像并不关心自己投资的项目的盈亏，甚至似乎压根没在关心这件事。

不少相关人士开始参与了进来，星系软件的孙总特地出来转发，隐约有点给下属出来站台的意思。

作为当事人，当然也不能闲着……

“玲玲，你歪脖网多少粉丝了？”

“现在有六万个了，好像没有歌台网那边高。”

“我是说歪脖网，海外的那个。”

“那个我没在用啊，上次爸爸在临安被那个大光头为难的时候，公司的经理人老师还说让我们暂时不要用海外的网站了。”

“哦……也行吧，不过你们的账号和密码还在吗？”

“账号还在，就是不让说话了，其他人也一样。”

“那你们得去给我点个赞呗，就是我今天发的我做空的那一条。”

“我可以啊，但是其他人也不知道行不行……”

“其他人你别管了，我回头再去跟他们说，你只管自己出去点一下吧。”

“好……”

两百万投资也不算低了，但是陈总好像浑然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不仅压根没有规避风险的打算，而且还在暗地里发动人脉、扩大这件事的关注人群。

于是就在当天，高盛股价一天涨了3个百分点，有人甚至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高盛故意请来抬升股价的操盘手，而陈傲天自个继续发微博，说交易所今天要求他补缴保证金，看起来又好像不是假的……

讥笑和幸灾乐祸一如既往，不过他要的关注度逐渐够了。

到了第三天，相关的报到开始变得多了起来，相关报到甚至被传回了国内。

“年轻人们似乎很热衷于在社交网络上讨论枯燥的金融交易。”

“昨日狂人陈傲天在其公式账号上自称要做空高盛公司股票……”

“陈傲天强行做空高盛，三日浮亏超5%……”

媒体和机构倒是还会客观一点，不少股民已经开始感谢陈老板给大伙送钱了，在市场上当空头，股票越涨，空头越亏，他这笔钱第一天亏了3%，后面几天也在陆续亏损，看起来是踢到铁板上了，散户都愿意跟进来做他的对手盘，割他一波肉……

这天，陈傲天在歪脖网上回应网友询问、说他还没有平仓，之后又和往日一样在劝告网友：“你们跟着高盛走，就不怕高位接盘吗？高盛的信用管理很成问题，如果高盛暴雷了，你们全都要倒霉。”

观众不以为然：“陈老板，你这200万也太没意思了，不如加个杠杆嘛。”

陈老板气定神闲：“市场不理性，暂时不会加仓。”

有人不服气了，用机翻的汉语回答：“你自己才是不理性，现在我们赚了大钱，但你是失败者。”

陈老板反驳：“我当然有我的理由，现在高盛从事大量低信用交易，我认为高盛肯定会跌。”

“什么低信用交易，你说啊！”

陈老板等的就是这个。

反手丢出一份报告，报告还是热乎的，本身包含12页内容，数量不多，但是提问的问题确实回答了。

然后还没等散户们看懂报告说的是什么意思，高盛股价应声下跌，当天晚上跌了3%，直到这时，大众才反应过来……

这是做空报告！

对散户来说，卖空股票无论何时都不是个很好的选择，毕竟这种产品本身往往需要搭配一些其他的东西才能起到作用。

比如说搭配对冲，股票虽然相对不太稳定，但用做空股票对冲风险是如今最常见的对冲手段之一。

但也有其他东西，比如说做空报告。

如今专攻天朝的做空机构还没有出现，天朝人对这种操盘方式还很陌生，但是在如今的美丽坚，这种机构不算少见了——

对投资者来说，市场盈利往往来自择股、择时与整体行情，但是投资股票到底不能完全算是数字投机，如果能够通过一些第三方的调查情报，直接扭转大众对一个公司的盈利预期，那么股价当然会剧烈下跌，让空头机构借此大量盈利。

而这次陈傲天似乎就用了这样的办法，先主动声明我要卖空，你随意，然后发布报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做空报告来得有点晚，他自己出来当活靶子，让一群散户入了场，然后才抛出做空报告……

到现在，他自个其实没赚。

200万空仓还窝在手里，高盛的股价还比一开始稍微高点呢。

倒是让一群高位接了盘的散户被套住了。

于是这天晚上，又是一群散户对陈老板骂声不绝，同样已经有不少媒体盯上了这件事，一些第三方分析机构提醒散户，认为这几天高盛的股价波动完全是正常波动，没有证据表明那份通过博客发表的做空报告起到了什么真正的用处，还请大家理性投资。

“报告中说，最近高盛大规模投资一些‘低文件’与‘无文件’的信贷的相关衍生产品。”

“而且与最近陷入信用问题的汇丰银行一样、经营着大量信用问题很大的表外商业票据。”

“根据调查，这些金融工具本身在市场上相当普遍，虽然有一些专家认为它们存在一定风险，但是要以此证实高盛股价会下跌，似乎并不具备逻辑成立的说服能力……”

但是市场隐约骚动了起来。

关心这件事的人开始了解起了那些难懂的金融术语背后代表的意义，而高盛的股票的股票好端端的突然下跌，似乎果然代表了一些难以言说的危险征兆……

“老陈，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了。”

这天晚上，陈钦本来是在跟星系软件的几个人开会，之前搞不懂陈钦在干什么的顾文杰突然主动找到了他。

“你知道什么了？”

“我们不是要做空高盛股价，我们做空的是房地产信贷行业。”顾文杰说道，“你这次搞这么多证据，那些信息本身没法说明高盛的股票会下跌，但可以证明CDO会违约，进而说明高盛的股价会下跌……不，高盛的股价从一开始就根本不重要！”

顾文杰说得兴高采烈，但陈钦却只是说道：“只说对了一半，今天让你调查的事儿怎么样了？”

“还有一半是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你先把调查的事告诉我们。”

“好吧，今天去找认识的券商打听了一下，你看这份文件……”

说着发来两份文档，打开一看，确实是陈总需要的东西——

“高盛旗下有至少三个公司在经营CDO业务，自从去年12年以来，最近他们正在源源不断地将公司持有的CDO转移给这些公司。”

顾文杰也自己解说了起来，一个经理问道：“正常的业务剥离、还是风险隔离？”

“大概是风险隔离。”顾文杰说道，“快把这个也发上去，就算他们自己的操作没什么问题，这两条也足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顾文杰没得到答案，有些抓心挠肝的，但也仍然信心满满，当天晚上，这份报告也发了出去，发布的地点同样在陈傲天的个人博客里，感觉有点不太正规，不过合作的金融媒体同样收到了投稿，大概和之前的做空报告一起，马上就会登报了。

然而到了次日一早，高盛的股价又上涨了，涨了2%。看到这里，一些看热闹的感觉有点烦了：“所以这其实本来就是正常的震荡上涨的行情，你发的融资报告驴头不对马嘴，根本就是在碰瓷而已啊！”

陈老板便又跟他解释了起来，说什么信用滥用之类的话，不少人看到这里，又回想起了去年的那一出戏：“这不还是那位国会议员说的问题吗？当时就是你在跟人到处鼓吹金融市场有结构性问题，官府都宣布会继续刺激市场了，你现在怎么还是在说这一套啊！”

仔细想想还真是，看这陈傲天又要解释，更多人不耐烦了：“所以你200万美元做空高盛，你看他理你吗？人家上千亿市值的大公司，你这点资金根本是水花都翻不起来，真想说你看空，那你再加仓嘛！”

陈老板不服，说什么小布什政府的政策并没有挽救信用市场云云，说到这里，本来大多数人已经失去兴趣了。

然而这陈老板好像还真‘上当’了。“那要加多少仓？我很确信高盛的股票要跌了，但我已经没多少闲钱了。”

一个金融专业的外国网友提议：“你可抵押重复卖空，我知道有机构愿意承担这种业务……”

十分钟后，陈老板截了一些图片发上来：“好了，我额外加了两倍杠杆，卖空高盛。”

这……

不以为然的观众仍然不以为然，但也有点犯怵了。

二百万……加两倍杠杆，还是两百万，但是算是又把本金抵押了两遍。

之后如果盈利将会更高，之前亏的也能更快赚回来，但亏损也会增加两倍，相当于把资金加到了六百万，比起高盛的资产当然是有点可笑，但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已经不是小钱了。

他就不怕高盛继续涨吗？

更多人没法理解他的想法了，那些手里攥着股票的散户也有些打起了鼓，有的跟前几天一样还在冷嘲热讽，也有人开始私底下讨论了起来。

高盛仍然没什么动静，众人都等待着第二天纽交所开盘，万众瞩目中，高盛第二天开盘大涨5%。

“这是有机构入场了？”

散户们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想想倒也正常，做空报告不是纸老虎，但是这陈老板的做空报告并不是很有说服力，又把自己暴露出来，这似乎只能成为大公司的养分了。

到了这里，大家反而同情起了他，有专业投资人建议他平仓，至少把杠杆给去了，陈老板好像很倔强：“莪已经交了保证金了。”

然而股票市场却不会可怜失败者，高盛的股票继续上涨，一小时内又涨了2%。

观众们感觉已经看不下去了，只能退出网页，顺便打开微博网玩起了1024。他们大部分都是白领，上了这歪脖网感觉还挺有意思的，比起最近流行的Facebook，少了一些流行的味道，但是对成年人来说，感觉社交压力没那么重。

不过这天的时间继续推移着——

在天朝已经入夜了，美丽坚的朝阳正在升起，那位陈老板已经不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是跳楼了。

到了11点的时候，再看股价，高盛已经涨了9%了，这涨幅对一个万亿市值的公司来说显然有点不太科学，甚至高的有点吓人了。

白领们看着笔直的K线，各自都感觉有点恍惚，虽然他们自己大部分买了股票一起碾压空仓，这算是自己也跟着喝到了汤，就是不知为何，感觉背后有点毛毛的。

坐在电脑前的白领们仍然在关注这件事，他们有的会翻一翻新闻，有的在看网页，有的听到有同事在办公室里骚动了起来，仿佛就在同一时间，一个好像没什么关系的消息同时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喂，听说了没有？……”

“去年的年报……”

“亏损……”

“是因为次级贷款，新世纪保险公司暴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