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你身居高位,就更要感同身受的爱护他们,为他们着想,百姓活不易,自古来,汉家百姓爆发的能量,能颠覆任何一个王朝,这点事儿,又算得什么?
所以张天一点都不吃惊!
他看着杨靖,抱拳道:“我明白了,谢谢杨大人,我这就出去。”
“杨大人有空见到我家老爷子,也替我到个谢,他一把年纪了,还在为我奔波,想来这件事也没少出力,小子心里有愧。”“阿?”
杨靖愣了愣,惊愕的盯着张天,颤声道:“张,张公子子……呵呵,你家爷爷,是?”张天挠挠头:“前几天还来探监的,额,杨尚书那时候不在么?”
杨靖:???
他定定的看着张天,身子有些僵,笑容都难看起来了。
“呵呵,这個么……敢问张公子子,可知你家爷爷是做什么的呀?”
张天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杨大人应该认识,你们的奏疏都应该会送过去给到他。”杨靖惊呼:“皇……皇上?”
张天愣住了,随后洒然一笑,挥手道:“杨大人误会啦,是殿阁的大学士。我可不敢攀龙附凤,杨大人也莫瞎说,指不定因为这话,下次我又要进来。”杨靖像是看智障一样看着张天。
上次来探监的,还是老头儿,有且就踏马只有洪武老爷子啊!
还什么殿阁大学士?
殿阁算个屁,他们有啥权力来我刑部?
杨靖心里翻江倒海,紧张的看着张天,眼神都敬畏了几分。
如果老爷子真是这小子的爷爷,那么今日朝会上一切因果就说的通了。
可不对啊!
杨靖颤颤看着张天,不动声色的笑道:“张公子子是老爷子的干孙子吧?认的?”张天狐疑:“杨尚书咋知道?”
杨靖笑笑:“这不是随口瞎猜一下么,呵呵,不知张公子子生父母可还在?”张天摇头:“不在了。”
“额?啊,这样么?本官抱歉了,张公子子节哀。”杨靖目光晦暗不明的回道。
张天拱手,问道:“杨大人还有什么事么?”有!当然还有!
杨靖脱口要说,可随即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人家这是要准备走了。
他将一腔猜疑的话都放在心中,笑着道:“没什么事了,本官就随口一问。”张天道:“好,那在下告辞。”
杨靖嗯了一声,想了想,道:“你且等等,本官找几个小吏给你收拾东西,将牢房的东西给你送回去,张公子子可否告知府邸何处?”张天笑了笑,不卑不亢的道:“谢谢杨大人。”将府邸住处告知杨靖,杨靖便背着手离去。
转身那一刻,杨靖面色变的无比凝重。
今天的随口一问,着实将他震住了。
他是想过张天和朱元璋关系匪浅,但从没想到会是爷孙关系。
张天说是认的……呵呵,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呐。
嘶!
杨靖倒吸凉气,不知不觉已经走在雨幕之中,浑身被淋湿都浑然未觉。
认的?
洪武皇帝是认过几个义子,可从没听过认孙子这茬事啊!
现在宫廷所有人都在关注立储的事,老爷子又哪有什么闲工夫瞎认孙子?
如果不是认的呢?如果是亲的呐?
杨靖眼睛猛地瞪大,全身抖如筛糠。
“杨大人,哎呀,杨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雨,何故淋雨一直走?”刑部侍郎走来,给杨尚书撑伞。
杨靖淡淡瞥了一眼旁边的刑部二把手:“明笙,你,你还记得咱皇明嫡长孙吗?”
刑部侍郎李明笙愣了愣,道:“记得啊,十几年前的事了,皇明嫡长孙薨后,八百余太监和上千御林军都莫名消失了。”
“那案子锦衣卫亲自督办的,下官也就道听途说,出什么事了吗?”“会不会没死?”杨靖冷不丁开口。李明笙不解:“什么?”
杨靖再次背着手,走到雨幕中,朝后摆手:“不要给本官撑伞了,本官自己想会儿事,你去将张公子子的家当给人送回去,记得,恭敬点。”李侍郎呆了呆。
“我?正四品?刑部侍郎?刑部二把手?给一个牢犯送家当回去?我丢!我不要面子啊?”
日落黄昏了,谨身殿的灯光依旧明亮。
空旷的大殿上,随处都是粗厚的铜灯,将火光撩的很旺。
大门被推开之后,几株灯火忽明忽暗。“皇上。”
左都御史暴昭走了进来。
朱元璋冷漠的看着他:“说说成果。”
暴御史忙道:“参与包庇文伯祺的,有江宁知县王侍群、江宁佐贰官牛奉、江宁县刑科主事曹明,雨花县知县、雨花刑科主事……”“这一批人,受了文豫章指示,事后不予给百姓立案。”朱元璋不悲不喜的听着。
“还有,江宁雨花上元三县的吏科主事,协助文伯祺查询了百姓的住址和户籍档案,并且透漏给文伯祺,以方便文伯祺威胁、奸淫等。”暴昭继续在说,涉案的官吏现在已经有二十一名,包括流内官吏部造册发俸禄的正经科途官十二人。
流外官,各县衙自主招的捕快等九名。朱元璋默默看着暴昭:“没有了?”
暴昭心里一惊:“启奏皇上……再……再查就是京官了……”
朱元璋冷冷的道:“京官是不是高人一等?京官是不是为百姓办差的?咱要的官,不是他娘的残害百姓、鞭笞百姓的贵人,咱要的是办事实干的好官!”“继续查下去!”
暴昭倒吸凉气,忙不迭道:“遵旨!”
朱元璋哼道:“将此罪行张贴皇榜,将人给绑了,送到菜市口,咱不给他们砍头,让百姓自己去处理!”“另,一应官吏,其后代女眷充教坊司,男丁给予全尸,杖刑而毙!”暴昭面颊抽了抽,老爷子这是……一点不给对方留种了啊!“皇爷爷。”门外一声轻叫。朱元璋挥挥手,对暴昭道:“去办差。”
谨身殿灯火如昼。
外面天空还有一丝丝亮光,在持续的春雨之下,也缓缓暗了下去。
谨身殿的殿宇很大,古人的建筑群体,让稍稍高大深严一点的殿阁楼宇,都是会常年不休的点上长明灯。
只有这种亮光,才能支撑起诺大殿宇的光明。
张允炆端着一碗糖心鸡蛋面走了进来。
“皇爷爷,饿了么?孙儿给你煮了点面。”
朱元璋嗯了一声,让张允炆将海碗放在书桌上。“你有心了,来找咱有事吗?”张允炆闻言,默默跪在地上。
朱元璋自然知道张允炆所为何来,明知顾问道:“说罢。”
张允炆忙是道:“皇爷爷,片言之赐,皆事师也,国将兴,心贵师,而重傅。”“师为父,古之孝,以为彰显也。”
深吸一口气,张允炆抬头,坚定的看着朱元璋:“皇爷爷,黄夫子是孙儿的老师,孙儿,来给黄子澄请罪!”“黄夫子一片赤忱,绝不会助纣为虐,请父皇明察。”
朱元璋默默看了一眼张允炆,不答反问道:“你认为黄子澄罪在何处?”
张允炆沉默了一下,道:“孙儿认为其无罪,国之强盛,在于敢听各方声音,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皇爷爷,黄夫子本意是好的,也是为了明正典型,孙儿不认为黄夫子错了。”朱元璋叹口气,语重心长的道:“你或许认为咱为了你大哥,所以要针对黄子澄。”“咱老张家,需要的臣僚,是能办事,办实事,而不是给皇明发展添堵的。”
“你和他学了很多学问,能教学问的人有很多,皇明也不缺夫子,不缺人才,离开谁都能照样转。”“但怎么让皇明转的更快一点?就是要祛除一些阻碍发展的淤泥,是非对错,不是非黑即白。”张允炆轻声反驳:“时间之事,莫如非黑既白,若黑白颠倒,或似是而非,岂不有失公允?”朱元璋沉默片刻:“嗯,说的也对,咱懂了,成了,咱吃口面,你下去吧。”张允炆一喜:“好!”
望着张允炆离去的背影,朱元璋幽幽一叹:“孩子,你一直要争这个争那个,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争到了,就是害了你啊!”“爷爷都为你们好,你们每个后代,爷爷都疼。”
“对于旁人来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可对咱皇家来说,哪有黑白可说?白的人,也能杀;黑的人,也可用~~。”“操弄政权,不是是非对错黑黑白白就能一言而定的。”
“历朝历代都有贪官,为啥皇帝不杀?当他们都傻么?只要留着,就必定是有用的人!”
“咱做事,不是给外人评说的,文人大儒可以嫉恶如仇,是非恩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咱老张家的人,身上挂着的是千千万万的百姓啊!”说白了,格局不同,看事的眼光也就不同。
他张洪武也不需要文人史书给他描述的多么华丽,多么仁爱,多么有德。
这个丹青的名声,老张是不看中的,他没有李世民那种功利心,也不想让自己留下多好的美名。
只要百姓好,只要国家治理的好,残暴点也没什么,是非对错,后世自有评说,何须争论这些。“蒋瑊。”
朱元璋对外说一句:“黄子澄别留了。”
轻描淡写说完,朱元璋便开始大快朵颐的吸溜着面条。
春雨还在下,路上湿漉漉的。
应天城的主道路几乎都铺了大理石。
朝廷在民生建造上面的效率是极高的。
朱元璋拿出来那么多钱,用于国朝道路建设,下面的人也不敢不办事。
当张天和徐妙锦出现在应天大街的时候。
徐妙锦还依旧有些反应不过来。
张天说的轻描淡写,说朝廷放了他。
讲道理,在刑部牢房听到张天这话,她真觉得张天很装逼。
可事实就是如此。
朝廷完完整整的将张天放了,甚至刑部侍郎亲自将张天的家当给搬运了回去。
这种冲击力,对徐妙锦来说,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描绘的。
大明的顶层权贵圈子就那么多人,下面的人接触不了,可上面的人几乎都熟悉。
越是身处高位,越是能认识各个方面的人脉。
可唯独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这三个衙门,是权贵圈子都难以摸到的。
因为他们是法治部门,是绝对需要公允公正的。
没有人的手,可以触碰到三法司,碰到了,是要死人的。
张老爷子的逆鳞,没有一个人不怕。
然而刑部怎么做的?刑部尚书将张天放了,刑部侍郎给张天亲自送行礼回去。
徐妙锦默默的抬头,看着一脸淡然的张天,道:“他们……为什么就这么将你放了啊?”张天道:“我和你说过的。”
“什么?”徐妙锦不解。
张天脚步顿了顿,指着前方:“因为他们。”寻目望去。
前方的菜市口人群拥挤。
堵住了张天和徐妙锦前行的道路。
徐妙锦有些狐疑的朝前看去。
密密麻麻的百姓,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强烈的戾气和杀气!
人群中央,是不是发出一阵哀嚎。
这是一场民间暴动。
然而锦衣卫、五军都督府甚至御林军就在旁边围着,所有军兵都麻木看着这一切,没人出手阻拦。
“这是……什么?”徐妙锦心扉骤然紧缩。
张天指着旁边的告示皇榜。
徐妙锦机械性的转动纤细白皙的脖颈,雨幕之下,皇榜告示上,黑字有些昏暗不明,需要徐妙锦眯着眼去看。
可是。
没出片刻,徐妙锦凤眼便猛地瞪大。
当她再次抬头看向那些拳脚相加满目狰狞的百姓时候。
她明白了。
他们……在执刑!
一群官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或者早已被百姓活生生打死。
可即便如此,百姓都还没有停手。
还在泄愤!
一股子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老爷子这是多残忍,才能让百姓动私刑泄愤啊!
望着这残忍一幕,徐妙锦心惊肉跳。
张天对徐妙锦道:“々知道为什么我能平安出来了吗?”“因为他们。”
“因为大明百姓啊。”
“因为他们写了上万血书去奉天殿给我求情。”“因为他们跪在皇帝面前给我求情。”
“是非公断,对错与否,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民心所向,无往不利!”五军都督府的人似乎看到了张天。
对拳脚相加的百姓大喝:“都停下!让条路!”愤怒的百姓哪里肯听。
可是,有个老头看到了张天,然后悄悄的在众人耳旁低语。
一传十,十传百。
不出片刻,愤怒的人群戛然而止。
然后。
所有人默默退到道路两旁,目光充满敬畏的看着张天。
张天寻目望去,有个来头在冲自己笑。
是那狱友老头。
张天回以微笑。
然后撑着伞,默默的朝前走去。
两旁百姓的目光,从没离开这挺拔少年的声上。
少年撑着伞,身姿伟岸。
不知何时,徐妙锦已经默默的推开了。
这个荣誉,她受不起,也不该和张天一起享受。
傍晚了,应天大街的百姓不多,约有千人,可他们却有序的站在两旁,时间禁止,一切都禁止,仿若只有张天一(赵得好)个人在动。
张天趁着油纸伞,穿着高挑的长袍,一步一步走在道路中央。
围在外围的锦衣卫、五军都督府还有御林军,全都挺拔站着,目光望向张天,给以崇高的敬畏!
他们……也是泥腿子,也代表了底层阶级!
道路两旁的百姓,经过狱友老头的传话,此时也明白,这高挑俊俏的少年,就是一刀劈出光明的英雄!
是他,给受害的百姓们,劈出来的光明!
霎时间,众人肃然起敬!
人群恭敬而整齐的朝张天行礼。“英雄辛苦,张公子壮哉!”
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不息,喧嚣的闹市在这一刻,为一位年轻的少年短暂地寂静了片刻辛。
张天眼眶一红,长长呼出一口气,默然朝百姓们回了一礼。
徐妙锦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切,看着少年逐渐成长到如今地步,她的脸颊有些激动,拳头在袖笼内紧紧握着。
此一时,她明白了张天的话,也知道了,张天为什么无比信任这些草根百姓。
当初风趣幽默的少年,如今已成百姓口中的‘张公子’。
徐妙锦看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