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和三年,春,三月初,大汉与匈奴签订盟约,匈奴单于狐鹿姑向大汉称臣,汉武帝封他为胡王,此番汉匈大战告一段落。
盟约签订三日后,匈奴大军开始徐徐向漠北退却。
待到匈奴大军退走十日后,在范夫人城驻守的汉军,亦开始遵从太子刘据的命令,班师回朝。
汉军大部队都撤走了,留谁守范夫人城便成为了一个难题。
范夫人城孤悬漠南,驻守此地的汉军若是少了,如果匈奴人来犯,根本起不到抵御作用,但若是人多了,匈奴人不来,又空废钱粮。
“殿下,臣以为,范夫人城此时宛如鸡肋,不如弃之,将城中百姓,军士,一并迁入朔方,入朔方籍,以便可以共同抵御匈奴日后可能出现的入侵。”
“准!”
放弃范夫人城的话,也就任平能说,别人说了,纯粹是吃力不讨好。
其实太子刘据也有将范夫人城舍弃的想法,但是他不好跟任平直言。
匈奴人是退了,但又释放了五六万汉地边民,这些人按照先前所议,皆是要由任平处理安排。
朝廷连三路大军的粮草都供应困难,一时半会儿,哪有力气能发赈灾粮?
汉武帝下令将“匈奴血”由朝廷经营的旨意,现在已经传到了沃野及范夫人城。
太子刘据闻听这个消息,很是尴尬。
一方面,这是他父皇的旨意,此时他不在汉武帝身边,面对一众大臣,自然不好说汉武帝的不是。
但不说的话,他亦怕冷落了任平,并且此事也着实是他们父子俩对不住任平。
天底下哪有一边儿子让人家自行接收十万流民,一边老爹断了人家的财路。
不过任平倒是对此无所谓,崔田已经派人给自己送信了。
赵家孙家,带着一万石粮食,以及三千多俘虏奴隶,抵达了沃野城。
陈胖子运送第一批长安大户们的粮食,钱财,也已经在路上了。
任平此时非但不会在心里怨恨汉武帝,他感谢都来不及呢!
匈奴血被朝廷收走了,他之前许诺给长安大户的股份,技术,便通通不作数了。
大家若是不满,有本事就去汉武帝那里闹啊!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时间有限,陈胖子只能运送这一批粮食了,毕竟长安大户们就是再傻。现在也反应过来不对劲儿了,想让他们再交后续粮食,肯定是不现实的。
对于范夫人城的军民,太子殿下不好意思提,任平倒觉得无所谓。
他十万流民都收了,还差这四五千人?
按其心中所想,不过是一羊也是放,两羊也是赶罢了。
此番释放的流民,要比之前第一批的流民待遇好多了。
他们跟着班师的大军一起前往沃野城,最起码不用挨饿,啃野草赶路了。
太子殿下还是有些良心的,大军一进入朔方地界后,他便下令由卫广统帅大部队走临戎过西河,直奔长安,自己带着少部分精锐,同前来接应的沃野军,一同护送流民去沃野城,也算是给任平减轻了不少粮食上的负担。
要不然流民再加上几万大军的吃喝,都压在任平身上,虽说他暂时也能供养得起,但旁人未必就不会心里有怨言。
“任卿果真乃大汉梁柱!”
太子刘据一到沃野城观赏一番后,当即对于任平的治世手段,大为赞扬。
不说先前的五万人如何,单就后续到来此地的五六万流民的接收工作,没出丝毫乱子,便足够让人叹为观止的了。
“殿下谬赞!”
任平嘴上谦虚,心理也颇为自得。
当然能做到这样,自不是他一人的功劳。
不得不说崔田真是管理后勤的一把好手,周盼,周括两父女做事也不错。
任平走得时候,只是让他们给现有流民一人做一套衣服。
此时再见面,不过短短过去了半個多月,周盼,周括不仅让第一批到达沃野城的流民,都穿上了新衣服,还额外准备了二万套新衣,并且此时还在持续做。
后入沃野城的流民,在城门口便能领到一碗粥,一身新衣服。
东西虽然少,但却足够给他们千穿百孔的心灵里,带入一份光了。
做新衣在任平看来,不过只是小事,最让他满意的是,周盼和崔田,能够想到让流民自己给自己做。
后续流民没来的时候,让第一批流民干,这样既让他们有了事情做,又可以大大加快制作新衣的时间。
等到后续流民到来时,城门外发新衣的同时,还会兼顾着发放布料。
这些流民,多数都是拖家带口的。
似这种一家好几口人的,崔田便规定只能给他们发一件制作好了的新衣,其他的都给他们布料,针线,让他们回去自己缝制。
如此一来,不仅解决了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问题,还一上来便让这些流民有了事做,即便让他们二三十人,挤一个帐篷,他们也没有怨言。
因为他们根本来不及发牢骚,不是忙着领粥,就是被安排去医营检查,有伤的治伤,没伤的或者轻伤的,男的就地开始发放工具修公共厕所,帮着推粪车施肥,妇女小孩,在帐篷里做新衣。
大家都有事干,自然就没功夫闹事了。
并且任平还特意下令让罗愣娃带着玄铠骑兵,到各处帐篷村溜达一圈,配合赵三箭的警备营,足够震慑流民中的宵小之徒了。
别说普通流民了,就是寻常的士卒,有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玄铠,上千玄铠骑兵,一同出现,给他们心里留下的震撼,远比任平想象的还要大。
任平的治理主旨,就是让手下人都有事干,全城动起来。
即便是太子殿下,任平也没有让他闲着。
太子刘据想要在沃野城住一夜,任平立马昭告全城,凡是城中三老以上的官吏,都可以前来赴宴,商盟中的各家商贾,亦可以每家出三人来赴宴。
全城所有百姓,今晚都加餐,一人一勺炖肉。
仅这一天时间,整个沃野城的牲畜,就被宰杀了上千头。
好在赵诚,孙言,从商丘成那弄来了不少牛羊,要不然还真不一定够任平这么大的手笔挥霍。
这些赏赐,任平自是打着太子殿下的名义。
任平出钱给太子殿下买人心,也不是白买的,就在临开宴前夕,任平贱兮兮的来到了太子殿下面前。
还不待任平开口,刘据见此先笑着询问道。
“任卿来得正好,汝这般巧动心思,所求为何,不妨直言。”
“呃……”
对于自家的小算计,被太子殿下识破,任平倒是不感觉有啥意外,只不过此时闻言,难免要做扭捏惶恐之态的。
“殿下圣明,臣却是有些小事,想要奏请殿下。”
“任卿与孤之间,还有何事不可直言?任卿但讲无妨!”
今天可谓是太子刘据自出征以来,心情最好的一天。
前番一路走来,他跟随大军,见了太多断壁残垣,流离失所,如今难得看见边塞当中,还有如此欣欣向荣的城郭,刘据岂能不喜?
一个沃野城的繁荣,说明不了什么,但这在太子刘据眼中,代表了他日后执政的希望和信心。
“禀殿下,臣家中有两房妾室,臣甚爱之,她们二人亦一路跟随臣,吃了不少苦,臣不敢欺瞒殿下,臣有心想要娶她们二人为正妻,平妻,但臣亦知自家品级不够,若娶双妻,一则不合朝廷法度,二则没有禀明父母,不合孝道,三则我那两个妾室,一为西域外邦胡女,一为歌姬出身,两者都非良家子。
故而臣想请殿下念在臣,往昔的那点微薄功绩上,能够给我那两个妾室,一人一个良人封号。”
任平言罢,对着太子刘据,郑重的拱手作揖施礼。
刘据闻听此言,很是错愕,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儿方才叹道。
“任卿……你!”
刘据点指任平,想说些什么,但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说他,任平只是在一旁赔笑,脸皮厚的很,摆出的委屈架势,就是不管今天您说啥,我都听着,但是我立了那么多功,求两个良人封号不过分吧?
片刻之后,太子刘据也想开了,其一挥衣袖,应允道。
“罢了!就依汝!”
“谢殿下!谢殿下!”
任平闻言,欣喜若狂,连连拜谢之后,一溜烟儿的跑出帐外,把自家早就安排在马车里等待的红英,邹兰接了下来。
二女此时还不知,何事让自家夫君这般高兴,她们只是见任平乐得跟个孩子模样一般,她们也跟着开心。
自从边境出了战事后,红英和邹兰便许久没有看见任平这般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任平拉着两位夫人的手,来到太子殿下帐外,特意整理了一下衣装,随后对着一旁的柳黄门挤了挤眼睛,柳签乃是太子身边的贴身宦官,哪里会不晓事?
方才任平和太子之言,他可是都听得清清楚楚。
自然也知道,任平和太子的关系非凡,进去禀告一声,对他而言不过是随手为之,但却可在任平面前落下个大人情,如此好买卖柳签哪里不会计算?
“启禀殿下,镇朔将军任平携两位夫人,在帐外等候,想要求见殿下。”
“呵呵!”
太子刘据刚刚坐下,手里的茶碗还没等端起来呢,便听见了柳签进来禀告。
刘据闻言,此时真不知道说任平什么好了。
“宣!”
“诺!”
“宣镇朔将军任平,携其两位夫人觐见!”
不愧是能混到太子身边的人物,这一声夫人,别说任平心里如何,红英和邹兰两个,脸上便先乐开了花。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圣安?”
“民女红英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圣安?”
“民女邹兰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圣安?”
“孤安!”
任平和红英,邹兰给太子刘据行了礼之后,太子殿下便没有下文了。
这把任平和红英,邹兰,晾了半晌,给任平急得那是满头大汗啊!
当初在巫蛊之祸时,任平都没有像今天这般急切过。
反观红英,邹兰,则是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家夫君,把自己带来觐见太子是何用意?
对她们而言,以她们的身份,能够见太子一面,已然是无上殊荣了,其他的她们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上面端坐的太子刘据,还是第一次见任平这般模样呢!
不紧起了玩闹的心思,若不是他还要顾及自家身份,此时说不得已然指着任平大笑出声了。
“赐封任门红氏,任门邹氏为良人号,位同左庶长,秩八百石!”
红英和邹兰闻听太子之言,二人皆一脸懵,惊喜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她们根本忘了谢恩,而是一同看向任平。
“二位夫人还不快谢殿下恩典?”
好在有一旁的柳黄门提点,红英,邹兰方才反应过来,一同盈盈下拜。
“臣妾红英谢殿下恩典!”
“臣妾邹兰谢殿下恩典!”
红英有身孕,她刚拜下,任平便在一旁为她托扶着。
“臣等告退!”
心愿达成的任平也不再这碍眼了,直接叩谢拜退。
太子刘据着实现在也懒得搭理这个“显眼包”。
————
在任平的刻意为之,待到晚上开席时,整个沃野城上上下下,已经对此事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宴席之上,太子刘据知道今日任平大喜,并没有久留,只是同在场众人,饮罢了三杯酒,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勉励话语,便早早回自家的寝帐了。
仅是这般匆匆走个过场,便足够让在场商贾,官吏,吹嘘半辈子的了。
待到太子殿下一离席,宴会彻底进入高潮。
也不知道崔田等人在哪弄来的众多美貌歌姬,所会曲目众多,一曲接着一曲,一批接着一批,宴会一直开了二三个时辰,歌姬舞女和所献曲目,都没有重样过。
往来给任平敬酒的,那是络绎不绝,任平心里高兴,今天他给自家媳妇讨了良人封号,便是有爵位之人,此封号对于诸侯王以及皇家而言,不过尔尔,但是对于任平这等自身都没有爵位的官吏之妾室,却是大不一样。
有了这个封号,谁还敢说红英,邹兰二人只是一介妾室?
待到红英诞下孩儿,便是她此时只是一个妾室,那也是嫡子,嫡女,谁不承认,谁就是不给太子面子。
任平对自己有着清晰的定位,他这个镇朔将军,朔方部刺史,朔方郡守,听着头衔一大堆,实则就是给大汉挡刀的。
今朝大军班师,一众大将都高高兴兴回长安,等着接受封赏,为啥任平没去?
这里面有任平自己不想去的原因,但是太子刘据和汉武帝连提都没提,不也有他们不想让任平回京的原因么?
以前任平孤身一人,无所谓,战死就战死了。
现在他也是要做爸爸的人了,他不得不为自家的孩子,夫人考虑一二。
妾室再受宠也是妾室。
远的不说,嫁了三个诸侯淖姬,那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她甚至是嫁完老子,嫁儿子,这可是发生在大汉土地上的事,不是到匈奴,胡人那和亲。
一个姬妾,纵然是诸侯的姬妾,甭管多受夫君宠爱,夫君一死,便也没了自主权。
现在红英,邹兰有了封号,即便任平战死,她们也能堂堂正正享受自己的余荫。
人逢喜事精神爽,匈奴血这般有后劲儿的酒,往常任平喝一坛,便要脚下打晃,今朝宴会,他却是一连喝了三坛半。
在场众人,还是第一次见任平这般高兴畅饮呢!
“呃~我没醉!我是大汉镇朔将军,哪里会醉?老崔!三箭!愣娃,赵老家主,周盼,咱们再喝,适才大宴人多,咱们备小宴再饮!”
任平搂着崔田的臂膀,嘴上嚷嚷着,脚下步伐虚浮。
“将军放心,小宴已经备好了。”
“公子,宴席就在前面,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跟你说了多少遍,别叫我公子!”
“诺!”
任平这般醉态,一众亲信,哪里还敢让他多喝?
均是一边哄着,一边送他回寝帐。
将任平送入寝帐后,一众亲信在帐外便开始嘀咕商量起来。
“将军醉成这样,需得请两位夫人来照顾!”
“英夫人怀有身孕,离不开人,兰夫人一直陪着呢!”
“那将军这边……”
一众人等,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赵诚摸了摸胡子笑道。
“诸位,莫要忧虑,照顾将军的人,老夫已经安排好了,咱们还是尽早离去,莫要在此耽误了将军良宵。”
赵诚如此一说,在场众人皆是心领神会,崔田觉得此事不妥,想要出言阻拦,但又想到任平往日做派,也就罢了,不在此时触霉头,做恶人。
任平迷迷糊糊的进帐,刚刚坐在一旁椅子上,才想倒一杯茶,却是发现忽然有一双素手,已然将茶给奉到了自己面前。
再一仔细感觉,自家那被酒精麻木的双肩,亦传来阵阵恰到好处的揉捏。
到底是经历过多次生死的,察觉到情况有异,任平猛然抬头一望,身边不知何时,竟站着两位身材曼妙,容貌绝佳的美人。
这两位美人,仅是一观,任平便知道她们不是歌姬舞女,贵族气质这东西,不是一天两天,一代人,两代人,能够养成的。
最妙的是,这二女容貌相近,仅看外表,任平却是一时间分辩不出谁是谁?
“尔等何人?”
任平喝多了,此时问话的嗓门很大,二女闻言,还以为自家触怒了他,不由得连忙跪倒于地,惶恐回道。
“将军恕罪,我名阿姿,这是我妹妹阿雅,我等姐妹二人,乃是车师国的公主,因父皇失德,遭天朝兵罚,今却是由赵先生安排,伺候将军。”
任平虽然喝多了,但是神志还算清醒,阿姿的汉话,虽然带着浓重的口音,但最基本的表诉,却是没问题。
任平闻言,立马便想到了这是赵诚和商丘成干的龌龊事,其心中暗骂了一句后,想要将这一对璧人赶走,手上动作却不听使唤,直接搂住了阿姿,阿雅的细腰。
任平深深一嗅,二女虽为异邦之人,但身上却无寻常胡人女子的腥膻气,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奶香。
赵诚这老头,方才哄着其他人都走了,他却在任平的帐外磨蹭了半天不肯走。
直到见帐中任平并未将二女轰出来,且传来了阵阵靡靡之音,他方才放下心来,乐呵呵的背着手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