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
“放箭!”
“嗖嗖嗖………”
“跳!”
………
盛夏时分,朔方郡北河之上,大小战船沿河排成一列。
水军营长陈照,赤裸上身,露精光臂膀,站在一条三四层船仓的楼船之上,分发号令,擂鼓摇旗,其余战船,依命而行。
一会儿战船士卒之上,箭矢如雨,沿途两岸树立的草人,皆被射成了刺猬,一会儿百十艘大小战船,分两队而行,船只之上,自有水兵士卒,不穿内衬,仅着劣质皮甲,顺帆绳而上,如猿猴荡树藤,前后摇摆,顺势飞到对面船只之上,相互演练砍杀。
“恭喜将军,水军战阵已成!”
任平麾下三位领兵的都尉,就属赵三箭最会说话,他那溜须怕马的劲头,即便有时候让外人,听起来都觉得假,“恶心”,可赵三箭依旧是我行我素,脸皮厚得,让任平都自叹不如。
任平在华盖之下,听着赵三箭的祝贺,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反而是眉头紧锁。
盛夏时节,阳光足得很,若是没有华盖,任平还不知道要被晒成啥样呢!
他能用上华盖,全是托他媳妇夷安公主的福,单就任平自己的品阶,除非他能封王,否则估计一辈子也用不上华盖。
演练了一个多时辰,水军营长陈照方才穿上外衣,来向任平交令复命。
任平挥了挥手,免了他的礼,方才说出自家的不满。
“眼下水军远程弓弩,只能辐射到两岸百步内,近战模式单一,一副劣质皮甲,配上单刀,真让他们船只靠岸,别说胜匈奴的骑兵了,就是能不能顶住一轮冲击,皆还是个未知数。
这百十艘战船,有半数三四层的楼船,船大则水战有力,但北河道,水情复杂,沿岸十之八九的水路,都走不了大船,即便能走,也不好翻转腾挪,一旦敌人引几支扁舟过来,用火攻,点燃了楼船,则其只能在河中心干瞪眼,周围的小船既不敢靠近,又大大缩小了我方船只在河道上的行进空间。”
任平一番言语,说得陈照是冷汗直流。
原本他还感觉,自家麾下的水军,已经在数月间被他操练的不错了,没曾想,今朝初次在任平眼前亮相,便被其看出来如此多的漏洞。
陪同任平前来检阅水军的众人,除了任平一知半懂外,其他的皆对水战一窍不通,此时任平说什么,他们亦是宛如鸭子听雷。
任平虽然嘴上对水军的批评,毫无客气,但心里对于现在这支水军的模样,还是比较满意的。
就目前的水军演练效果来看,以北河为界,不动用其他兵种的配合下,匈奴人再想南下“秋狩”,绝难渡过北河。
而任平已经早早下令,将朔方的人口,经济,军工等重心,迁移到了北河以南,现在北河以北,平常除了罗愣娃的玄铠骑兵照例巡查外,已经没有任何大汉百姓,士卒了。
任平心里清楚,他说得那些问题,不是陈照水军能解决的,具体如何,还得看墨家的工造能力。
再有任平谋划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朔方一地的情况了。
按照他的设想,其麾下的水军,是要成为这個时代的“海军陆战队”,不管是水战还是陆战,都能独当一面。
“陈照训练水军有功,即日起晋升为朔方水军都尉,全权统领朔方水军。”
任平封赏完毕后,独留陈照一人站在原地懵逼,自己则带着一众人等,回沃野城了。
——分界线——
华夏大地的百姓,是世界上最勤劳的百姓。
三个月时间,沃野城一扫先前的杂乱营地风光,变为了宅院林立,往来货商不断的景象。
水军的建立,不仅仅用低成本防御了匈奴,更重要的是加快了商队来往西域各国的速度。
从朔方走水路,可直达金城郡,金城郡再往前,便是陇西郡了。
从此地往下,可进益州,采买盐巴,锦缎,茶叶。蜀锦的材质不用多说,后世的诸葛丞相,已经帮助大家检验过了。
由益州采买的物资,不论是在西域还是西羌,都是倍受追捧的上等紧俏货。
由金城郡而上,途径张掖,酒泉二郡,直出西域,可得大量钱粮,外邦之物。
或就近向前,贩卖给各部羌族,可得大汉紧缺的马匹。
最大的好处乃是大大节约了,大汉商贾进货的时间成本。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自蜀中天池大泽,在汉初年,被地震搞没了后,蜀中的运输通道,就没有顺畅过。
即便有了任平创造的水路便利,亦然如此。
只不过可以走水路后,原本商贾需要在其他处赶陆路花费的时间金钱,都可以节省下来,用在蜀中了。
一省一加,所带来的收益,可不仅仅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水路这么好,以往大汉的商贾不是没打过这个主意。
之所以他们都没成,最大的原因,就是自汉高祖开始,一直到汉武帝,皆在重农抑商,包括前朝的始皇帝亦是如此。
出于他们的角度,重农抑商的政策完全没有问题。
任平若不是脑子里有诸葛丞相治理蜀汉的模板,也不敢这么玩。
诸葛丞相可谓是给后人做了一个榜样标杆,让大家知道,即便在没有工业化帮助,生产力与现代相比,大大落后的古代,依然可以不走重农抑商的路子,能够重农,亦可以重商的两手全抓,两手都能硬。
除了朝廷政策问题,还有安全问题,各地官吏吃拿卡要问题。
朔方郡接连匈奴的漠南,以往商贾即便能走水路,也怕匈奴人时不时的南下“狩猎”。
但现在朔方有任平坐镇,其威名不管在匈奴人那边有没有用,最起码大汉的商贾,百姓相信,有他在朔方,便不惧匈奴人“狩猎”。
再者匈奴年初,刚被大汉教训了一次,大单于都称臣了,不管是在实力上还是面子上,都受到了不小打击。
眼下盛夏,正是牛羊长身体的时候,便是大单于想要找回场子,也不敢冒着犯众怒的危险,在此时兴兵。
即便出兵,任平也不怕,往来的商贾更不怕。
那些水军战船,任平花大价钱豢养他们,也不是为了演练玩乐的。
有“镇朔将军”这副招牌,各地哪个官员敢吃拿卡要,手里有任平发放表文的商贾商队?
当然了,任平此举动了许多人的利益,自数月前第一批商贾走水路后,凉州,并州,益州,冀州的四地官吏给太子刘据,汉武帝上书告状的表文,就没有停歇过。
这样的告状浪潮,持续了一两个月,四州的官吏没有收到回信,倒是太子刘据给任平先下了一道旨意。
“惶惶流言,不过蝇蚊耳。”
虽然任平对于那些告状文书从来就没放在心上,但看到太子殿下的安抚旨意后,心中还是颇有感动的。
至于汉武帝,不知道是真聋还是装哑,对于四州官吏的上表无动于衷,连看都不看。
这位陛下,整天都在忙活着明年东巡,封禅的事宜。
这些事,都是需要花大钱的地方。
任平每个月上交的钱粮,乃是往年朔方六郡的十倍有余,大大缓解了东巡,封禅的花费用度压力。
如此一来,任平和桑弘羊,田千秋一系的关系便更好了。
东巡,封禅的财政用度,皆落在桑弘羊这个大司农身上。
没有任平这几个月来的钱粮供应,桑弘羊,田千秋还不知道去哪东拼西凑呢!
桑弘羊一向是为朝廷谋利,是汉武帝的“孤臣”,与民间的豪绅大户,关系非常不好。
但任平此举,既交好了桑弘羊,又获得了长安茂林子弟的豪绅大户认可。
那什么“三大神术”,对于那些豪绅大户而言,成不成只有天知道。
但是组织商队走朔方水路去西域,西羌获利,可是真金白银。
对于这些长安的豪商巨贾,任平来者不拒,通行表文不要钱的发,大开方便之门。
任平不怕他们挣得多,他们不获利,哪有钱粮给朔方输血?
三个月来,任平借着研究“三大神术”的名义,可没少在那些长安茂林子弟身上圈钱圈人。
别的不说,眼下罗愣娃的玄铠骑兵,已然满编三千人了,
每名玄铠骑兵,都是一人双马,着铁甲玄铠,佩精钢刀,铁枪头的长矛,背擎张弩,带五十发铁头弩箭,箭头挂倒刺,被其射中,以目前大汉和匈奴双方的医疗条件,极难活命。
至于所谓的“三大神术”,雕版印刷术,活字印刷术没啥复制难度,早早便被任平当作赏赐,把它的制造方法,交给了周盼。
周盼也做出了几套,随时可以投用大批量生产,只不过任平一直没有广而告之罢了。
印刷术必须得和纸张配套,才能发挥功用。
眼下的造纸术进度,还在“擦屁股”阶段。
糙纸根本吃不住墨,顶多就是以煤炭做书写工具,短途传递一些消息罢了。
这等纸张在任平眼里,就是擦屁股用的。
有了它们,任平总算摆脱了以粗布,树枝擦屁股的命运了。
没有用于书写的合适纸张,印刷术便只能被迫成为“屠龙技”。
竹简没办法大规模用于印刷,锦缎,粗布,造价都太高了,能印也印不起。
相比于造纸术,明轮船的建造,已经有点影子了。
按照公输鹏的话说,今年年底,就能让任平看到成品。
明轮船没弄出来,齿轮倒是建了不少,正好此时赶上了朔方第一批粟米大丰收,为了节省人力,任平便让几百年之后才会被发明出来的“水转连磨”提前问世了。
这东西发明难,复制完全没啥技术含量,任平麾下,现在最不缺能工巧匠。
水转连磨不仅任平自己用,还把它的制造方法以及一套成品,上交给了太子。
刘据和汉武帝见此物大喜,长安茂林子弟,更是由此对于任平能够弄出来“三大神术”笃信不移。
往来运输粮食,需要采用大量的牛车,骡车,驴车。
在任平眼里,他看见牛,就想起耕地用具,看见驴就想起了阿胶,骡子也是干活出力的好把事。
这些牲畜,数量有限,朔方各地都在搞大基建,沃野城的民宅大院多了,原来的城内范围,便显得有些捉襟见肘,拆了重建未免太浪费了,所以任平就下令,将现在的沃野城当作内城,于此基础上再向外扩充方圆二十里的范围,重新修建四面城墙,以作沃野城的外城墙。
北河的河道,窄路多,不适合行大船,扩充河道迫在眉睫。
要想富先修路,朔方郡现在作为北面边塞地区的经济,工艺,交通,军事重心,以往的那几条年久失修,遍布沟壑的官道显然不够用。
这三个工程项目,单拿出哪一个放到其他郡县,诸侯国,都是要举全郡之力的大工程,更何况朔方郡还是一口气三管齐下,三个大工程齐头并进呢!
缺人,其他郡可以支援,朝廷下派的车师俘虏也到了,缺牲畜,朔方部的其他郡县便支援不了。
耕牛在古代王朝,不管到什么时候,也是一个郡,乃至一个国家的重要战略民生物资。
再加上田地收了粟米,平整一下,便要施肥再种,朔方郡本土的耕地耕田,也离不开牲畜。
为了缓解各项工程运用牲畜的压力,任平便让公输鹏领着工匠,先行弄出来木制的简易三轮车。
这种简易三轮车,轱辘,车链子等等各项车身构造,都是用木头做的。
榫卯结构,老祖宗玩的溜得飞起,木链代替铁链,短时间完全没问题。
人骑在上面,毫无舒适性可言,但就是可用人力代替牲畜,解决了短途运输问题。
任平要造的东西太多,这也是为啥他一直找理由,向长安茂林的豪商巨贾要工匠的原因。
傻子都知道,铁制的比木制的要好,关键是现在任平治下不缺铁,公输鹏在朔方找到了两个铁矿,可是他缺成熟高效的冶炼技术。
这里面涉及的专业知识太多,任平初中学的物理知识都已经还给老师了,往后的数理化知识,根本就没有污染过他的脑子,让他想办法提升工匠的冶炼技术,加大生产规模,难度不亚于让其在大汉手搓“苹果核”。
专业的问题,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解决吧!
改进冶炼技术的问题,任平依旧还是抛给了公输鹏。
他也没指望,公输鹏现在能够想出来办法,或许穷其一生,这个问题都得不到解决。
但好歹大家有个努力的方向目标了,任平相信,有了明确的目标后,或许用不上几代人,这个问题就会得到初步解决。
任平能做的,只是在这群工匠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至于这颗种子,什么时候发芽,便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
朔方水路的商贸,能在短短几个月,就做得有声有色,自然也少不了任平老爹任安的默默支持。
他爹任安自巫蛊之祸后,就被汉武帝贬到益州做刺史去了。
任平大婚之后,他自己前脚刚走,他老爹后脚便也出发了。
自家大哥任力,倒是没有离开长安,去长安北军做了一个营长,还是骊山附近的外北军。
当初参加北击匈奴的将领,至少都被封为关内侯,任力官职没升就算了,还降了一级。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怨言,反而对于自家能够留在长安照顾老母和妹子,感到很开心。
原本任安一家子是要跟着他赴任益州的。
但是在其子任平做了镇朔将军,朔方郡郡守,朔方部刺史后,汉武帝亲自颁了旨意,留任安的家眷在京。
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看得明白。
不过任平和任安,对此倒也无所谓。
他们父子俩,又没有反心,老妻和女儿留在长安,还免受路途颠簸之苦了。
父子俩都是刺史,每年都要回京述职,一家人也能正常团聚。
任安在做北军护军之前,就做过不短时间的益州刺史,对于益州的情况,他是轻车熟路,不管是民间还是官吏之间,都有一定的群众基础。
所以任平这边大肆发放通行表文,虽然没有给自家老爹提前去信,但任安也不是蠢人,父子俩,不互相支持,那还能靠谁来支持。
有任安的从中斡旋,拿着任平发放通行表文的商贾,方才可以在益州畅行无阻,并且大量收购,采买货物。
此举也是双赢的事,大量商贾到来,通过采买货物,改善了益州百姓的生活。
有了钱财可以赚,百姓能吃饱穿暖,即便是益州的南蛮,都暂时消停了许多。
任平这般大力发展商业,除了自家玩得东西,每一样都特别烧钱外,还有一层想要让豪绅大户的谋利目光,从百姓耕地上转移出去的意思。
事实也大半如他所料,有了更赚钱,还不用触任平霉头的生计,谁愿意每天盯着农户手里那一亩三分地呢?
当然什么时候,一锅好汤里面,总是缺不了想要往里面放老鼠屎的人。
“禀将军,锦衣卫此番抓捕了十六名携带巨资,大肆暗中收购云中,定襄,上郡,西河四地粟米的商贾。
经审问他们当中有十人来自冀州,四人是并州的,还有二个是凉州人士。”
坐在自家新建的将军府大书房中,感受着新鲜的木制材料味道,任平闻听许野的禀告后,慢悠悠的放下了,刚刚还在各类表文上,忙着画“圈”或“X”的毛笔。
“老子都给他们让了那么多利,想出了那么多发财的道道,为啥他们还非得和百姓争口粮,非要和我过不去呢?”
任平的问话,许野没有回答。
作为任平的贴身亲卫,他现在已经非常了解任平的脾气了。
此时别看任平语气平淡,但根据许野的了解,这是自家将军即将要大发雷霆的前兆。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自己的某句不恰当话语,从而惹怒了任平。
“既然他们喜欢动百姓的饭碗,那老子就让他们都没饭吃。
把这些商贾都给我挂到临近他们州的朔方六郡县城上,去书信给他们老家当地的郡守,县令,家人,想要给他们赎罪,就拿他们自家的全部家当来朔方赎人,若是不想为他们赎罪,就把他们一直挂在城墙上,每日只需喂水,什么时候晒死,什么时候了账。”
“诺!”
许野闻言,背后都生了冷汗。
他为自己刚才没有冒失出言而感到庆幸。
那十六个想要低价买朔方六郡粮食,回去高价倒卖的走私犯,非常懂事,见了许野的面,便把自家从外地带来的大量钱布藏匿位置,告诉给了许野,其目的只是想请许野在任平面前,给他们说两句好话,让他们少遭罪,保条命。
对于他们上贡孝敬的钱财,许野是照单全收,但是对于那些走私犯乞求的事宜,许野没有给予正面回复。
他心里清楚得很,此事可大可小,全在自家将军一念之间。
若是任平想要大,那许野把嘴皮子说破了也没用,搞不好还得搭上自家的前途,若是任平不在意,许野自可以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其收了钱财之后,没有擅动,就是因为摸不准任平的态度。
眼下见任平对于那些走私犯这般深恶痛绝,许野连忙从怀中拿出自己誊抄好的清剿钱财明细,递交了上来,请任平过目。
“五五分,一半让杨瑞入官账,一半充我的私库,如果接下来他们当中有家人拿着家私过来赎人,派锦衣卫到他们老家当地核验过后,确定无误便可放人。
赎人财货,一半给锦衣卫的弟兄们分了,一半上交给朝廷,标明是罪人的赎罪财货。”
“诺!”
今夜注定是个劳碌的夜晚,任平这边刚打发走了许野,绯红又款款的走了进来。
“下官绯红,拜见将军。”
“这些虚礼都省了吧!有什么事直说,我这忙得很。”
虽然任平把大部分公文,都推给了绯红,但剩下来的也足够他忙活的了。
尤其是任平不可能一天到晚,都坐在书房批示公文。
这些公文稍稍积压了二三天,任平就得干一个通宵。
“将军,下官此来是为求名利,下官……”
绯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任平挥手打断了。
其放下了刚刚才拿起来的笔,盯着绯红看了好半天,方才悠悠的叹息道。
“唉!想好了么?你们纵横家可没听说最后有人能得好下场的,似张仪那般能苟活于世,孤独终老的,便已然是万幸了。
不是我任平瞧不起你一介女流之身,而是实在不忍你这个女儿家趟浑水,一旦入了局,往后你的结局,若是一着不慎,只会因为你的女儿身,要比那些纵横家的前辈,更加悲惨。”
绯红闻听此言,当即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纵横家,何曾计较过什么结局?”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诡,任平见绯红执意如此,便也不再多言,再则他也实在是批够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公文。
“命你为沃野县县令,即刻上任。”
“谢将军!”
绯红得偿所愿,脸上写满了兴奋。
其在拜谢完之后,便要就此转身离去,却是被任平当即叫住。
“等等!来人!把这些公文都送到新任沃野县县令绯红的家里。
通知一下杨瑞,崔田,往后他们俩个和你,组成一个新部门,名为内阁,所有朔方郡的往来公文,除了军事外,不管是商贸,交通,工造等等什么类别,皆由你们三个商议而定,遇到你们三个拿不准的事,再让人呈报到我这里。
另外明天益州和幽州,送来一批老虎,你不是总缠着问我,该怎么将五原郡的狼群驱赶到匈奴那边么?
你安排人把这批老虎,投放到五原郡境内,再通知罗愣娃,让他带着玄铠骑兵,封锁五原郡和朔方郡,定襄郡,云中郡的交界地。
但凡发现老虎不往五原郡以及漠南溜达,改到咱们的朔方,定襄,云中三郡,便就地射杀,绝不姑息!”
“呃……”
绯红闻言,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旁进来的亲卫仆从,却是已然开始清理任平的书案公文,准备给她送过去了。
绯红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任平会用这招“真驱虎吞狼”之策。
听到任平的计谋揭露,绯红非常不甘心,其站在原地想了好久,方才想到了一个反驳的点。
“将军之策,固然高妙,然若是日后狼去虎留,虎患成灾,五原郡百姓,又当如何?”
“嘿嘿……”
绯红此问,倒是让任平刮目相看,虽然在数月时间里,绯红已经充分展现了自己的理政才能,种种公文,批示的又快又好,但任平还是没想到,她一个古人,能够触摸到生态平衡这个课题。
“送来的皆是公虎,孤阳不长,如何为患?区区数只,狼群一走,边界形势稳定,便复剿杀了。
到时候,所得虎骨,虎鞭,我做主,送你家徐郎一副。”
“呸……”
绯红听到此处,脸色立马变得人如其名,啐了一口,逃也似得离去了,独留任平放肆大笑。
“哈哈哈……”
——分界线——
“五饼!”
“胡了!清一色,对对胡!”
“哎呀!公主姐姐今天的手气可真好。”
“嘻嘻嘻………”
论如何解决有五位夫人,但是除了阿姿,阿雅外,都不愿意和他大被同眠,任平晚上去谁那,势必要有最少三位夫人,眼含幽怨的问题。
人有时候不逼一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足智多谋。
任平在连续几天,目睹了几位夫人,明里暗里的酸气后,立马便手把手教她们“打麻将”,“玩扑克”,“打台球”等等诸多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不仅大大促进了五位夫人之间的感情,还有效避免了任平选房睡,其他人心中有醋意怨气的问题。
因为这些娱乐活动,不仅可以五位夫人玩,也可以和一众侍女,宦官们玩。
论娱乐点子,任平可谓是“学富五车”。
这几样要是玩腻了,还有足球,排球,乒乓球等等运动呢!
弄出这些运动,任平不是为了让几位夫人玩,她们性情不一,有似红英愿意动,喜欢亲自下场的,也有似夷安公主这般自持身份,只能做个看客的。
不过无所谓,不管是看还是玩,打发时间才是重中之重。
让她们一天除了琴棋书画外,还有别的事,可以消磨时间,每日过得都十分充实,自然就不会找任平的事了。
之后如果这些运动成熟了,任平还准备推广下去,外围下注亦可,只不过要有效控制金额大小,以免出现烂赌家破人亡的情况。
这些事情,也能消磨百姓的精力。
大家一天天不能总是干活,吃饭,睡觉吧?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
一旦大家解决了最基本的物质需求后,自然就开始向往更高层次的精神满足。
这些小娱乐,老少皆宜,大家都能玩,可以极大丰富百姓和权贵们的业务时间,让他们不至于把自家在休息时,无处释放的精力,用在惹事生非,好勇斗狠上。
再则灰色收入,也是一笔不小开源项目。
这不比没事总去妓馆强多了?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任平再怎么三令五申,严刑峻法,对于逼良为娼这事,也只能堵住一时,要从根本解决问题,还是得从丰富那些权贵的业余生活开始。
他们有了别的乐子,自然就想不到去妓馆了。
不去妓馆,妓馆的生意便不好。
妓馆生意不好,裁员遣散都来不及呢,谁还会费力不讨好的逼良为娼?
再则只要是豪绅大户,谁家不养几个歌姬舞女?
那些乐子玩累了,想欢愉之色,自有自家豢养的歌姬舞女满足他们,免得上外面,祸害百姓家的好姑娘了。
“夫君,你可来了!公主姐姐赢了好多,妾身今日的运气太差了,你可要帮妾身赢回来!”
任平今日刚到新修建的自家后花园,看看众夫人打牌的热闹,便被输了钱的邹兰跑过来拉了“壮丁”。
“嘿嘿……夫君来给兰妹妹助阵,妾身亦是不怕,姐妹们,一会咱们都把各自本事拿出来,今日说什么也要把夫君的钱袋掏空。”
任平听着夷安公主的言语,不由得心头一乐。
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和红英,邹兰,牌打多了,她身上的公主架子,是越来越看不到了。
“我的钱袋,还不就是几位夫人的钱袋么?咱们夫妻,异体同心,几位夫人若是想,不用掏,为夫我自乖乖奉上。”
任平说话间,便坐到了邹兰方才的位置上。
手上一边码牌,一边嘴里哄着几位夫人开心。
邹兰此时,自一旁侍女托着的果盘当中,摘下一颗葡萄,先是想喂送到卧在软榻看热闹的红英嘴里,见红英摇了摇头,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入了任平的口中。
阿雅年岁在众人当中最小,本就爱说爱笑,前番家国突变,让她性情收敛了不少,如今被几位夫人和任平宠着,又恢复了往日性情,今见于此,不由得“嘻嘻”憨笑不已。
任平看她笑得欢,佯装恼怒,用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后,止住了她的笑声,神情颇为得意。
“禀将军!”
夷安公主刚要掷骰子,许野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先是对几位夫人拱了拱手,行了礼,随即看了一眼任平脸色,试探性的说了半句。
“一刻不得闲呦!”
任平抱怨一声,没有理会许野,而是从腰间解下了自家的钱袋。
“长安东市徐匠人的手艺,我托往来商贾打得,也不知道几位夫人戴着合不合适,本想给你们一个惊喜,今朝看来却是不成了。”
任平说着话,打开钱袋,从中拿出五个雕刻精美,做工精细的金镯子,依次亲手为夷安公主,红英,邹兰,阿姿,阿雅,戴在腕间。
“夫君心意,姐妹们哪个不晓得,夫君是做事的人,姐妹自然知道,我们也就是想念夫君罢了,却不会不晓事,夫君请先忙于公务,家中有我等姐妹,自可放心。”
夷安公主此时,又切换成了大汉帝女的大号,言语间极尽温柔,其他几位夫人,也是眼神中,充满了柔情蜜意。
任平闻言,拍了拍夷安公主的柔荑,摸了摸红英的肚皮,吻了一下邹兰的脸蛋,双臂抱了阿姿,阿雅一会,便转身随许野出去了。
——分界线——
任平来到府邸前厅,崔田,杨瑞等一众沃野城权贵,都在此处等着自己。
方才在路上的时候,许野已经把他们的来意说了个明白,无非就是因为任平任命绯红为沃野县县令,组内阁,总揽朔方郡政务的事。
对此任平在前几日,下达任命的时候,便有心里准备,他倒要看看,手下人能掀起多大风浪来。
“今天也不是期会啊?怎么都到我的府邸来,不用办公务么?咱们朔方郡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下官告退!”
“草民告退!”
“末将告退!”
………
甭管事先他们这些人怎么商量的,真见了任平,其几句语气不善的话,外加拧眉瞪眼的模样,一众准备敲边鼓,凑热闹的沃野权贵,皆一溜烟儿跑了个十之八九。
半晌过后,厅堂当中,只剩下任平,罗愣娃,许野,绯红,徐仪,崔田,杨瑞几人。
寥寥数人,分成三个阵营。
许野,罗愣娃是给任平站场子的,徐仪身为绯红夫君,自然留下来为其助威,崔田,杨瑞不用说了,此番挑起这个风波的,必定是这个老顽固。
任平见此,并未出言,只是伸手摆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靠坐在了虎皮坐椅上,两旁侍女,为其轻摇蒲扇,以解炎热。
“启禀将军,幕僚绯红任沃野县县令一事,属下觉得大为不妥,我朝……”
“我大汉有不让女子为官的法令?”
“呃……”
任平的一句抢问,瞬间把崔田弄得哑口无言。
崔田在临行之前,想好了诸多理由,有在世俗道德方面的,有出于朝廷对此非议的,就是没有关于法度方面的。
他也没想到,任平会在官职任免上,和自家提朝廷法度。
若是今朝任平不提,在场等人都快忘了,郡守任免麾下县令等官职,需要上报朝廷,遵朝廷的法度批文而行,不是当地郡守的一言堂。
“按《二年律令》,《置后律》所定,其一,女子为父母后而出嫁者,令夫以妻田宅盈其田宅,宅不比,弗得。其弃妻,及夫死,妻得复取以为户。弃妻,畀之其财。
其二,寡为户后,予田宅,比子为后者爵。
按照朝廷法度,女子可继承爵位,田宅,既然都能继承爵位,又没有明确规定,说是不允许女子为官,那请问崔郡丞,本将军任命绯红为沃野县县令,有何不妥?”
崔田听言想要反驳,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任平举出的法令,是吕后颁布的,大汉虽然有诸吕之乱,但是吕后还是名正言顺的“后”,她所颁布的法令,刘氏子孙也没有废除。
崔田如果再出言反对,那就是不遵朝廷法令,这对于他这种克己知礼的人,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事。
大义论完了,任平该和他讲讲私情了。
“老崔,杨瑞,你俩的才干,大家有目共睹,但你做事有些时候过于教条了,杨瑞则就是个书呆子,混了那么多年,也没混明白,就知道他不通人情世故。
我组成内阁,任命绯红,就是要把你们办不了的事,交给她,若是你俩觉得,能够胜任你们不擅长的政事,我便收回任命绯红的命令。”
任平此言一出,崔田干吧唧了几下嘴,呆愣半晌,最终拱手行礼退下时,依旧没有出声。
他实在也说不出什么来,任平最差说,你崔田是干面上活的,杨瑞管具体事宜,绯红负责那些阴沟里的龌龊事。
崔田走后,任平便挥手让绯红,徐仪,罗愣娃,许野,都退走了。
独坐四下无人的厅堂,任平不禁揉了揉自家的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