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大都尉,近来脸色有异,莫不是身子骨不爽利?”
左大都尉赤啪塔,正跟着队伍行进,左右不经意的观察沿途风景,心中暗暗沉思之即,忽然耳边传来任平声音,当即一惊,差一点就此坠马,还好任平眼疾手快,从一旁托付了一些,方才没有酿成祸事。
“快快快!扶左大都尉上车撵!”
赤啪塔闻言,本来想要拒绝,但忽然转念一想,便顺势装作虚弱,微微点头应允。
“有~劳~将军,我……”
“左大都尉不必多言,你定是这几日繁忙,着凉,受了外邪阴气,调养些时日,便可无妨,我麾下有数名医术精湛的大夫,待到了朔方后,由他们为左大都尉诊治,定保你无恙。”
左大都尉赤啪塔闻听任平之言,真怀疑他是不是匈奴派到大汉的卧底,自己想装病,他就过来用动作配合,自己找不到借口,人家全替自己说了。
任平还特别贴心,把扶着左大都尉赤啪塔去车撵的人,由玄铠骑兵,换成了对方的自己人。
看着缓缓而动的左大都尉赤啪塔背影,任平脸上的神情很是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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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藩王和大单于可有回信?”
刚刚进去车撵,左大都尉赤啪塔,在得到自己的亲信点头示意左右皆是自家人后,连忙迫不及待的低声问询。
“一连三日,皆不见回信。”
左大都尉赤啪塔闻言,不由得眉头紧皱起来。
一旁的亲信见此,不由得进言宽慰道。
“大都尉,左右呼知王部队,就在咱们几十里外,小人昨日,亲眼在远远瞧见过他们的哨骑。
小人还听说,咱们队伍后方,亦有右校王的队伍,只不过距离远,小人倒是没亲眼看见过。”
左大都尉闻听至此,眉头倒是舒展了不少。
一旁的亲信,见他久久不语,便也不做声的,主动缓缓退出了车撵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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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将军,赤啪塔已经安顿好了。”
“嗯!”
许野办事,任平放心。
“将军,要不要属下,安排几个锦衣卫盯着他?”
“不必!”
许野还是一直不放心左大都尉赤啪塔,但他这提议一出,就被任平给否了。
“瓮中之鳖,再加看管,不免画蛇添足,三方的匈奴部队,可有动静儿?”
许野听得任平问询,连忙回禀道。
“未有异动,只是近来数量增加了不少,粗略估计,已然共有不下三万了。”
任平闻言点了点头,稍加思虑一番后,答道。
“让派出去的斥候,后退到我军十里之内。”
“将军……”
许野听到此处,不由得大急,这匈奴三方人马虽然没有异动,但一直跟随着他们,且人数还越聚越多,哪里能把斥候收回来?
一旦收回来,对方发动攻击,自家主君任平,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担待得起?
任平知他将要言何意,不等他出言,便抢先作答。
“这几個匈奴部队,胆小的很,不把斥候收回来,恐怕他们真要跟咱们回朔方了?哈哈……许大侠勿忧,难道汝还怕他们不成?”
许野闻言,胸膛挺得笔直,回语掷地有声。
“一群蛮夷,某家怎会惧他们?”
任平闻之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吾信汝和愣娃!”
“愿为将军效死!”
任平为了左大都尉赤啪塔,可是打乱了自家来之前的全部策略。
当决心要把他带回朔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同匈奴人在草原上干一架的准备了。
准确点说,这场战役早已经打响了。
左大都尉赤啪塔麾下有三四千的轻骑兵,这些人被任平用几个玄铠骑兵带着,派到了南迁队伍的最前方。
名义上,这支队伍是南迁的先锋,实则任平就是为了把他们从自家队伍中分离出去,免得到时候真打起来,他们在自家队伍中和外面的匈奴人来个里应外合。
既然是先锋部队,任平规定他们在南迁队伍的百里之外,也很是合理。
现在整个南迁队伍,一天至少走百里,先锋部队要始终领先他们至少一百里,那他一天最少要走二百里路。
长途行军,如果骑兵一天行进二百里,一旦遇敌,那他们座下的战马,根本无法发动冲锋了。
即便不遇敌,一天二百里,也足够伤马的了,等到了朔方,这支匈奴人的战马,无法再作为战马之用了,且搞不好,不等到达朔方,他们的战马,就要死伤大半。
对此任平付出的代价,只不过就是十匹玄铠骑兵的战马罢了。
以十换几千,这样的战损比,任平完全可以接受。
匈奴人自幼生活在马背上,对于任平这等“拙劣”的计策,他们自能看得出来。
任平的这个计策厉害之处就在于,这几千匈奴骑兵看出来,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玄铠骑兵的斥候走。
他们不走,想要杀一个回马枪,那他们就会发现,他们即将面对的不是玄铠骑兵,而是他们自己部落的百姓,牲畜。
这些匈奴骑兵,也不是从石头缝蹦出来的,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和妻儿。
任平把所有匈奴骑兵的父母,妻儿,都安排在南迁队伍的最前方,仅次于先锋部队,算是整个队伍的第二梯队。
任平的这个安排,谁也挑不出来毛病,大家都知道,队列行进,走在最前面的人最是省力,任平如此优待他们的父母,妻儿,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即便匈奴骑兵一旦心疼自己的马,不愿意按照玄铠骑兵斥候的速度前进,那五六个玄铠骑兵,自会按军法处置他们。
如果他们反抗,反杀了玄铠骑兵,就是置自家亲朋安危于不顾。
对于匈奴人的道德,任平一向不予高估,他们当中有金日磾这等贤良之人,亦有冒顿那种弑父杀妻之辈。
即便他的先锋部队,都如“冒顿”那般六亲不认,任平也不怕。
在第二梯队中,除了先锋部队匈奴人的亲朋好友外,还有上万头牛羊,这是左大都尉麾下部族的全部家当了。
那些先锋部队想要回冲,这些牛羊,便是任平的最好屏障。
为了聚集这些牛羊,任平可是把苏武使团带来的钱财丝绸,都舍了出去。
牛羊是匈奴人的命根子,虽然他们也知道大汉的铜钱,金银,丝绸是好东西,但在一般情况下,他们肯定不会倾家荡产的去置换。
之所以现在肯换,是任平告诉他们,将牛羊卖给他,这些牛羊就会作为整个南迁队伍的口粮。
漫漫南迁路,没有吃的只能等死,匈奴人要是手里有足够的农作物,也不会跟着任平南迁了。
这些牛羊的主人,大半都是左大都尉麾下权贵的,任平拿它们作为口粮,得到了绝大多数穷苦的匈奴百姓认可,大势所趋,那些匈奴权贵不同意又能如何?
只怕他们前脚当众将“不同意”贩卖牛羊的话语同任平说出口,无需任平有什么表示,后脚他们就会莫名其妙的死在自家帐篷里。
又冷又饿的匈奴牧民,奴隶,士卒,可不管你是且渠还是都尉。
整个南迁队伍中,到了第三梯队,才是重头戏。
第三梯队是任平挑出来御使一百张“止戈弩”的玄铠骑兵。
他们现在都暂时放弃了骑兵作战,所带的一人双马,皆套上了车板,拿战马当驮马使,任平不说自己是后无来者,但绝对说得上是前无古人。
五个人看管十辆马车,其中的九辆上面,要么装着辎重粮食,要么拉着匈奴人中的老弱病残。
给这九辆马车驾车的人,自然是他们匈奴自己人。
只不过不是左大都尉麾下的,而是任平先前聚拢收容,无路可去的匈奴牧民,奴隶,士卒。
五名玄铠骑兵,只需要驾乘一辆马车便好了,其上是安装完毕的“止戈弩”,如遇敌人,随时可以依令射击。
任平让这些匈奴人,穿插在运送“止戈弩”的车队中,一是提高整体的行军速度,二则是让这些匈奴人再遇到敌人时,即便是同族,也能和自己坚定的站在一起。
如果没有这些马车,就算累死他们,那些身上尽是冻伤的匈奴人,一天也走不出一百里的路。
勉强让他们走,还不知一路上要死多少,这对于收复他们的心,很是不利,坐上马车,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一旦遇到敌情,其他部落的匈奴人向止戈弩车队射击,大量箭矢倾泻而下,车队中的匈奴人自然会有所死伤。
如此一来,其他南迁队伍中的匈奴人见到这副场面会做何感想?
他们即便不拿起武器,帮着汉军打他们的同族,也绝对不会倒戈相向攻击汉军。
任平不要求他们助战,只要让他们心中有对其他部落的匈奴人产生恨意即可。
一百张“止戈弩”,在箭矢没射光之前,匈奴人的骑兵,在它面前,就是活靶子,来多少,死多少,五百步的射程,可以让他们连还击都做不到。
这也是任平对于匈奴先锋部队,有恃无恐的真正原因所在。
第四梯队,由任平亲自率领。
这个梯队中间皆是大量匈奴人,大家能走则走,走不动的就去坐车歇息,歇够了再下来赶路。
梯队的左右,各有五百玄铠骑兵护卫。
这些玄铠骑兵是着甲行军的,任平的玄铠骑兵,甲胄装备,基本和长安的羽林卫相当,除了战马的皮甲不如羽林卫外,其他的装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和马的一套装备重量,不算上人的自重,大概在七十斤上下。
即便是一人两骑,在全甲长途行军的过程中,也不能保证这一千玄铠骑兵随时能战。
为了确保他们的战斗力,任平在三千玄铠骑兵中,又抽出了五百玄铠骑兵改为步战,他们的一千匹战马,分给这一千玄铠骑兵,让他们达到一人三骑,单个士卒战马数量与当年冠军侯霍去病的部队相当。
如此一来,便可以保证,即是长途行军,只要发现敌情,这一千玄铠骑兵,便可随时发起冲锋。
马的体力保证了,人的体力也不能缺少。
冬日着甲,太不利于御寒了。
为了确保第四梯队的一千玄铠骑兵,手臂能够随时抽刀杀敌,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让他们与不着甲的步行玄铠骑兵互换,做到马不停,人不停的行军策略。
第五梯队由罗愣娃统帅,他们距离第四梯队至少有五十里。
一天下来,如果第四梯队要走一百里路,那罗愣娃率领的第五梯队一千玄铠骑兵,只需要走五十里。
他们走走停停,有充分的烤火,喂料时间,不用其他战马,士卒给他们进行轮换,就能保证自身的战斗力。
任平让罗愣娃断后目的就是为了堵死在自家队伍后面吊着的李陵部队,导致左,右,后三方心怀叵测的匈奴部队脱节,无法联动。
一旦他们三个要有异动的时候,方便任平逐个击破。
为啥任平对于每日行军一百里一事,如此执着呢?
是因为他知道,骑兵的长途行军速度,最快就是一天一百里。
匈奴人袭击他队伍的最佳时间,其实是在任平队伍刚刚开拔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的战马体力没有受损,任平还没有归置好队伍里匈奴底层牧民,奴隶,士卒的人心,一旦开战,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但眼下拖到了第三天,匈奴人还没有出战的举动,不是他们不想,是因为他们已经错过了战机,自身实力不允许了。
这天寒地冻的,匈奴人上哪找那些草料去?
他们倒是能做到一人双马,因为不着甲,战马的负重也比玄铠骑兵少多了。
但是没有好草料,持续这般高强度行军,战马的体力还是跟不上,现在让他们发动冲锋,他们的战马根本冲不起来,更别说什么游射了。
游射,游射,最重要的不是射,而是游,没了机动性,匈奴人的骑兵在玄铠骑兵面前,连“瓜菜”都算不上。
这个道理任平知道,匈奴人的左右呼知王,右校王李陵,左大都尉赤啪塔也知道。
之所以现在双方还僵持着,一是因为狐鹿故大单于,没有给他们下达撤退的命令。
二是因为,他们里应外合的策略,虽然是左大都尉临时起意,一意孤行,但总不能真让他去大汉吧?
三是左右呼知王和李陵,都对于和任平的部队交战心里没底,所以只能被迫和他耗着。
任平不怕和他们耗着,越耗他越开心。
匈奴人撑死也就能凑出这三万人来,不是说更多的人,他们拿不出来,且不说他们的后勤,能不能补给上,就是他们的行军速度,也追不上任平。
现在任平的部队每天一百里,左右呼知王和李陵的部队,跟着都费劲,其他匈奴人的部队想要追上来,根据路途的远近,一天最少要走二百里到一千里。
且不说匈奴没有那么多千里马,就算有,他们这样急行军,即便和左右呼知王汇合了,也打不了仗,只能白吃草料。
再则越走,任平的队伍距离朔方就越近,他已经派出锦衣卫去送信了,如果进入到朔方境内,匈奴人还不退,任平有信心把他们这三万人,一口气全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