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之中,任平正在烤火吃肉,没有孜然的羊肉串,不管他怎么烤,味道都差点意思。
“将军!”
“是许野啊!别整那么多虚礼了,赶紧进来烤烤火!”
任平闻听帐外许野求见的声音,也不问何事,先让其进帐。
许野掀帐帘进入,带过来一股子寒风,任平就坐在火盆旁,但因为穿着单薄,还是不免打了个寒颤。
“属下……”
许野见此,连忙将帐帘放下,拱手便要赔罪,却是被任平起身一把拉着坐了下来,并递给了他一个羊肉串。
“咱那沃野城,那么多人你不学,非学老崔那般啰啰嗦嗦的,老许,别把你那点侠气磨没了。”
许野闻言一愣,随即坦然接过任平手中的羊肉串,同其大口吃了起来。
吃归吃,但许野可没忘了正事,一串吃罢,对于任平再递过来的热酒却是不急着喝,先行出言禀告道。
“将军,赵都尉派人回禀,其已经亲自带了五千步卒,守在朔方郡的边境处,随时等候将军的命令。”
任平闻言,并未多语,只是默默点了点头,这些事都在他的意料当中。
许野见自家将军无言,知其在思虑之后的行军部署,自己并不出声打扰,自顾自的喝酒撸串。
待到许野吃了個七八分饱时,任平忽然出言嘱咐道。
“此地距离朔方郡不过三日路程,周遭的匈奴部队还没有退,这几天告诉弟兄们,眼睛放亮点,匈奴人的部队,想要动手,这三天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放心吧!将军,我………”
“铛铛铛……”
许野的话还未说完,帐外突然传来了预警竹梆的声响。
二人闻声而动,任平转身寻剑,许野拔出腰间“环首刀”,便准备撩开帐帘,出去探查。
“报!”
许野的手刚碰到帐帘,外面便传来亲卫的禀告声音。
任平此时已经找到了自家的佩剑,其转过身和许野相互对视了一眼,在他的示意下,许野收刀入鞘。
看到许野收刀入鞘后,任平方才清了清嗓子,平复了一下自己的神色心情,唤亲卫进来通禀。
“进!”
“启禀将军,许总卫,哨骑回报,匈奴人自我左右两方展开夜袭,方才有敌先锋部队,进入我军驻地营帐三百步之内,巡查值夜的止戈弩孙百将,下令射击,预警,现左右两方夜袭的匈奴部队已被打退,距离我军营地外大约一千步外,有大量火光,因距离过远,哨骑回营,故而看不清对方士卒几何!”
任平听到此处,一颗心却是放了下来。
刚才他听见预警竹梆被人在营地内四处敲响,还以为匈奴人冲到营地内了呢!
“你且骑快马,到前方传我军令,命先锋部队连夜行军,尽快汇合赵三箭部!”
“诺!”
“许野!”
“在!”
“出去召集我方第三梯队,第四梯队的士卒,并派锦衣卫给罗愣娃送信,让他无论如何,都要给我钉死李陵,今天晚上我不想看见李陵的部队前进一步!”
“诺!”
——分界线——
“阿妈!我怕!”
“喔喔~我儿不怕,阿妈在呢!有阿妈在,我儿什么也不用怕!”
汉军南迁营地当中,众多的匈奴底层牧民,士卒,奴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听到预警的竹梆声后,先是想要慌张的出帐探查,但是皆被负责巡查的玄铠骑兵,纵马行营,给阻拦了回来。
此地南迁营帐之中,手指残缺的母亲抱着自家孩儿,拍背安慰,夫妻双双聚在火堆旁,惊恐的看着帐帘,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撩开帐帘,冲进营帐将他们屠杀干净一般,老人静卧帐中角落,沉默的等待自己未知的命运。
千人千面,聚在帐中,不一而足。
“我是大汉镇朔将军任平,方才不过是遇到了其它部族打劫咱们粮草,大家无须担忧,粮草还在,贼人已经被暂时打退了,有我在,定保尔等无恙!
刀剑无眼,为了避免误伤,大家尽量待在营帐内,等到天明,咱们就继续赶路,需要什么,可以每次每营,出少量人,和营帐周遭的士卒说!”
“麻辣死死,阿来嘎嘎镇朔将军任平,磕磕思达而……”
任平这边骑着马,披着甲,拿着剑,慢慢悠悠的在营地中,高声用大汉官话,安抚聚在帐中的匈奴底层牧民,奴隶,士卒的心。
他每说一句,身后的大汉使团,便有数十人,齐声用匈奴语翻译给那些不懂大汉官话的匈奴人听。
不是所有大汉的使君,都像苏武,张骞那般,这些手持火把,高声翻译的使团人员,此时也害怕得紧。
若是有得选,他们也不愿意出来跟在任平的屁股后面,做什么翻译的事。
可他们拗不过任平的命令,加上有一个不怕死,硬骨头的上司主使苏武,在二人的带领下,在一众玄铠骑兵的环饲下,他们想不出帐,都不行。
人的名,树的影。
这一年多来,草原各部牧民,奴隶,士卒,耳朵里听到最多的名字,就是大汉镇朔将军任平了。
作为敌人,任平的名字,让这些匈奴底层牧民,奴隶,士卒胆寒。
甭管上层权贵的争斗如何,他们这些底层牧民,奴隶,士卒却是知道,凡是自家的部族和任平遇上了,不管是战败还是僵持,他们都没有好日子过。
这个名字,作为敌人,让他们胆寒,但现在作为他们的“守护神”出现,帐中的匈奴底层牧民,士卒,奴隶,却是感到无比的心安。
在草原上,各部互相抢夺粮食,牲畜,财富,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所以对于任平所言,这些帐中的匈奴底层牧民,奴隶,士卒,倒是信了七八分。
上层权贵有上层权贵的博弈技巧,底层百姓有底层百姓的生存法则。
这些缩在帐中的匈奴底层牧民,士卒,奴隶,之所以听了任平的话,感到心安,不是因为什么大汉的实力,也不是因为什么镇朔将军的头衔,只是因为对他们喊话的人,乃是他们透过帐帘缝隙,亲眼所见的任平。
这些匈奴的底层牧民,奴隶,士卒逻辑很简单,他们认为他们这些人都是任平的部族,这些天任平对待他们很好,比之前草原上任何部族的藩王都好,如果此时这些匈奴人之中,有人跳出来说,任平没有当他们是自己的部族,那不仅要被二三万的匈奴牧民,奴隶,士卒,一同嗤之以鼻,还会被分分钟群殴制死。
既然他们是任平的部族,在这些底层匈奴牧民,奴隶,士卒看来,外面的匈奴人攻击他们,就是部族与部族之间的战斗。
任平麾下士卒的强悍,这一年来,他们听得耳朵都起浆子了。
既然大家都不认为,任平的部族会在和其他草原部族争斗中战败,那身为他部族的子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几家欢喜几家愁,任平的喊话,是稳定住了营地中底层牧民,士卒,奴隶的情绪了,但是他们的左大都尉赤啪塔情绪却是崩溃了。
“左右呼知王在等什么?还不快继续进攻?眼看还有几个时辰,天就亮了,他们这群蠢猪,不会等到天亮之后再和汉军决战吧?
还有李陵,他的人马在哪?上万人冲不开一千人的封锁?我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和大单于禀明此事!”
左大都尉赤啪塔在自家大帐中坐立难安,左右踱步,自言自语,一旁的数名亲信见此,皆不敢多言插嘴。
“哈哈哈……大都尉!可曾就寝?”
左大都尉赤啪塔闻听任平的话语和笑声,全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任平嘴上说得客气,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也不客气,并不等让帐外的匈奴士卒向左大都尉赤啪塔通禀,直接自己便亲手撩开帐帘走了进去。
帐外的左大都尉赤啪塔亲信,不是不想为他们主君进忠,实在是许野带着一众玄铠步卒,动作太快了,还不等他们开口,汉军的环首刀就已经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了。
在许野带着十几名亲卫,陪同任平进帐之时,左大都尉赤啪塔帐外的亲信,便都已经被汉军捆好押走了。
左大都尉赤啪塔的营帐,任平故意将其设置在自家先前收容的匈奴底层牧民,奴隶,士卒营帐当中。
左大都尉赤啪塔在匈奴部族当中是素有贤名,颇得人心,但是他的威望在任平收容的匈奴底层牧民,奴隶,士卒心里,却是荡然无存。
这些人可都没忘记,在自家就要在漠北冻饿而死的时候,是谁给了他们吃的,穿的,又为他们进行了简单的治疗,还要带他们去环境较为舒适的地方生活。
而他们在卧雪,忍饥挨饿的时候,那位左大都尉赤啪塔与其他匈奴藩王,都尉,没啥两样,皆是住在温暖的帐篷里,吃着美味的烤肉,对他们这些人的死活,毫不在意。
天道好轮回,今日这些匈奴的牧民,士卒,奴隶,透过帐篷缝隙,对于汉军抓走左大都尉赤啪塔的亲信,“强”入他的大帐,同样视若无睹。
“任,任将军,你可是要杀本王?”
左大都尉赤啪塔,一见眼前的景象,心中惊骇不已,他还能好好站着,便实属不易了,他身旁的几位亲信,此时的表现更是让任平啼笑皆非。
这几位亲信,想要拔刀护卫他们的主君,但是一见任平身后,许野率领的十几名玄铠步卒,又想起了平日里任平是如何对待那些匈奴底层牧民,奴隶,士卒的,他们拔刀的手,不由得从刀柄处,又悄悄移回了腰带旁。
许是觉得自家不拔刀又对不起自己的主君左大都尉赤啪塔,这几名亲信的手,就这般一会移到刀柄处,一会移到腰带旁,左右摇摆不定。
任平见此,挥了挥手,许野带着十几名玄铠步卒,一拥而上,直接解除了帐内左大都尉赤啪塔几名亲信的武装。
这几名亲信见此,脸上虽然表现得无比愤慨,但是嘴上连一句对任平的谩骂之言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实质性的抵抗了,甚至许野都没有让人捆他们,只是将他们的佩刀解下,便推搡着他们出帐了。
在帐中时,他们免不了要挣扎一番,那模样好似受到了强迫,即将被侮辱的贞洁烈女,可一出了他们主君左大都尉赤啪塔的帐门,这几名亲信顺从的比得了大笔赏金的家妓官娼,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到自家亲信被推出去后,左大都尉赤啪塔当即便没了气力,扶着一旁的桌案,缓缓坐在了地毯上,仰着头,等待任平的“宣判”。
“哈哈哈……左大都尉,你说得是哪里话?你带领部族南迁有功,咱哪里敢杀你?
左大都尉,你久居漠北,大汉的律法,不甚清楚,也是情有可原,咱们到了朔方,待我给朝廷发得表文,陛下和太子殿下御览后,不说别的,一个列候封赏,怕不是少不了你的。”
左大都尉赤啪塔不是傻子,大汉列候的含金量,不用任平细言,他都清楚得很。
荣华富贵还在其次,得知自己能够保住性命后,左大都尉赤啪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左大都尉,外面有部族要行叛乱之举,请左大都尉与在下一同观赏我大汉将士的风采!”
“呃……”
凭心而论,左大都尉赤啪塔是真不想去,但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他脑子里拒绝的理由,还没等想出来呢,许野在任平的示意下,已经带着几个玄铠步卒,把这位匈奴的左大都尉,未来的大汉“归顺侯”,“搀扶”起来,随着任平一同走出了大帐之外。
出了大帐的左大都尉赤啪塔,一扫方才的胆怯,甩开左右玄铠步卒的“搀扶”,挺身位于任平的身后,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让任平见了,心中都忍不住想要给他颁一个“南迁最佳男演员”。
“传我军令,把营地火把都点起来,让大家好好看看对面乱臣贼子的嘴脸。”
“诺!”
任平一声令下,南迁的营地之中,顿时变得灯火通明。
其外左右两旁的匈奴军队见此,以为汉军要派兵邀战,当即又后退了数百步,方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