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升改造的陆军炮,安装有准星、照门,可以瞄准炮击。
而负责开炮的炮兵,更是从亲卫中挑选算术优秀者,专门培养,教授了近现代炮击技术、算法。
刘升用望远镜观察到南城墙上只有一尊大将军炮,便将精确方位告知炮兵。
五门陆军炮当即全部瞄准城门楼处的大将军炮,先用石弹试射。
轰轰···
一连五声炮响。
五发石弹便落在城门楼附近。
有的撞在城墙上,有的击中城门楼顶,还有的打在了左右两边,但都离大将军炮很近。
一个倒霉的乡兵被石弹直接砸死,左半边肩膀都没了。还有好几个乡兵、家丁被溅射的木刺、碎石打伤。
潘弘、程志能、潘澄三人虽没事,却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敌人大炮试射都这么准。
随即潘弘匆忙下令,“还击!快开炮还击!”
一旁潘澄提醒道:“大人,他们的大炮在大将军炮射程之外。”
潘弘铸造的四门大将军炮射程都只有一里多一点点,一里半的位置真够不着。
潘弘有些后悔当初没铸造更大些的炮,悔恨的一拍墙垛,便道:“让将士们先在墙垛后面躲好,等贼人过护城河时再还击。”
程志能这时提醒道:“老知县,看贼人刚才的试炮,怕是想打掉咱们的大将军炮。”
潘弘听了一惊,忙道:“快,先把火药挪走,再挪炮!”
乡兵们虽然是潘弘足食足饷编练的,却是头回面对一千以上的敌人,也是头回经历炮击。
此时很多人都吓得丧了胆,闻言只有少数几個勇士上去执行命令。
潘弘见状怒喝,“这般畏缩怕死,难道就不怕贼人攻入城中,糟蹋你们妻女吗?!”
这话终于起到作用,乡兵们纷纷行动起来,搬火药,挪大将军炮。
其中一位队长道:“知县老爷,这大炮挪开了,再想固定好可又需要不短时间。万一敌人趁机攻城咋办?”
潘弘不悦道:“不用你想那么多,执行本县命令!”
听这话,乡兵队长只能招呼手下人挪炮。
城下。
刘升对这五发试射炮弹的杀伤力并不满意——主要是他见惯了后世炮击,便总感觉此时的炮击像小孩过家家。
但他知道,试射能打得离大将军炮这么近已经不错了。
于是下令第二轮跑用开花弹。
虎蹲炮不好用开花弹,陆军炮却是可以的。
不过义军开花弹很少,只能在关键时刻用在关键处,不可能搞炮弹洗地。
义军陆军炮很轻,加炮车也只有六百多斤,因此清理炮膛变得更容易,使得发炮间隔比同口径却重达几千斤的红夷大炮更短。
以目前义军炮手的水平,最快可以做到六七分钟一发。
将来继续训练,或许能提升到五分钟一发的水准。
趁此机会,刘升继续用望远镜观察城墙,发现明军竟然在挪动大将军炮,便知道机会来了。
当即命令扩充到二十门的虎蹲炮队,前往城墙三百步的地方开炮。
义军虎蹲炮虽然长两尺余(近70厘米),却只有四十多斤重,炮兵扛着都能短距离冲刺。
每个炮组三人,分别抗虎蹲炮、拿弹子、拿火药,离开阵地后以冲刺速度向北奔去。
所谓城墙外三百步,其实就在义军阵地前两百步处(明时一步为两跬=1.5米)。
因此,几乎一分钟不到,二十个虎蹲炮组就冲到了城墙三百步外,准备发炮。
城墙上,潘弘、程志能冒险露头观望,瞧见这一幕再次惊到。
“贼人这是要用虎蹲炮打城头?”
“两尺来长的虎蹲炮能扛着跑这么快?”
两尺来长,在虎蹲炮中绝对算是大家伙了。
让潘弘得意的大将军炮,也不过接近三尺而已。
回过神来,潘弘就要下令,让大将军炮发射。
却见乡兵才将其挪出了炮位,想要复位好,估计起码需要半刻钟。
顿时有些后悔之前让挪动大炮的命令。
随即又下令道:“贼军只攻南城墙,这里一门大将军炮肯定不够用,快去人将另三门大将军炮也挪到这边来!”
接着再下令,“我们的虎蹲炮呢?打不着贼人吗?”
“回禀知县老爷,俺们的虎蹲炮最远也只能打两百多步。”
潘弘用生铁铸造的12门虎蹲炮都比较短小,一门只有一尺多长,却也重达好几十斤。
因为生铁脆,用来铸炮必须足够粗。
说起来,潘弘冒死在城墙上指挥,显得很积极,可连续几条命令,却将乡兵们指挥得晕头转向,乱成一团。
程志能瞧见这一幕,很有些无奈,却也只能约束着营兵,在墙垛后面躲好。
轰轰···
炮声再次响起。
却是义军的虎蹲炮发射了。
打发的也都是石弹。
每颗石弹只有一斤左右,却几乎都准确地落到城墙上,而非墙面。
石弹落下后,或是弹射,或是碎裂溅射。守军即便是躲在墙垛后面,一不小心也会受伤。
有倒霉的乡兵甚至被直接砸中天灵盖,当场头破身亡。
这一下,城头上的乡兵们就更乱了,倒是营兵表现还好些。
刘升算着陆军炮也快要打第二轮,到时候就可以和虎蹲炮交替发射。
两轮虎蹲炮弹加一轮陆军炮弹,每轮间隔也就三分多钟,已经足以压制守军的攻击。
于是下令攻城。
彭有义带领第一营攻打东半边城墙,杨和庆带领第四营攻打西半边城墙。
因为有炮火压制守军,城里还有内应随时发动,刘升直接派出了常备军中这两个相对勇猛善战的营指挥。
攻城器械没太复杂的东西,两边各有五架云梯和几十架带钩长竹梯。
然后就是上百副用于过护城河的飞桥。
所谓飞桥其实是一种折叠梯,又叫壕桥,宋朝时便有。
士兵将其扛到护城河边,把折叠的部分打开,再往对面推。
如果不够长还可以续接。
梯子底部还有可以放下来固定支撑的木梁。
上面再铺上木板,就是一座简易竹木桥了。
一般城池的护城河最多几丈宽,用这种壕桥过河并不困难,要比派人负土填河快捷得多。
潘弘并非贪生怕死之辈,程志能虽然怕死,却并不胆小。
两人冒险张望,见敌人要过护城河攻城,当即各自指挥起来——
“虎蹲炮都准备好,敌人一过了河,立马开炮!”
“检查檑木、滚石、金汁,待贼人攀城,立即还击!”
“弓箭手准备!听号令放箭!”
“···”
一时间,在潘、程三人及一些将官的吆喝下,营兵、乡兵都做好了还击准备。
然而,眼见义军搭好飞桥开始渡河,轰轰的炮击声再次响起。
却是五门陆军炮打出了开花弹!
轰轰···
五发开花弹落在城头,给守军造成的伤害其实并不比实弹大多少。
因为义军开花弹也都是用黑火药制作的,只不过品质高一些,跟无烟火药制作的炮弹完全没法比。
但论声势,开花弹就比实弹吓人多了。
霎时间,不论是乡兵还是营兵,纷纷丧胆。
便连将官们也害怕得很。
潘家父子,冒死催促,督战。
一些乡兵这才露头,尝试用虎蹲炮还击。
却发现部分义军已经渡过了护城河,扛着带钩长竹梯向飞奔到城墙下。
梯子往上一挂,便紧紧勾住了墙垛。
“快!放炮!放箭!”
潘弘焦急催促。
“不要让贼兵上来了!”
营兵、乡兵们纷纷站起身来还击。
谁知这时候又是一连串的清脆炮响。
却是义军虎蹲炮又打发了。
顿时守军还没放出几箭,便受到严重干扰,甚至死伤好几人。
不过守城一方占据着地利,哪怕反击能力弱,还是给攻城的义军带来了伤亡。
按此时正常攻城节奏继续下去,义军起码得伤亡好几百人,才有可能攻上城头,夺取城池。
可惜,刘升一开始就没准备强攻、硬打···
城内。
舞阳典史安排了十几人一队的衙役在各条街道巡逻,弹压宵小,同时提防有人给敌人做内应。
三处城门内,也各有一百募营辅兵把守。
赫连岳听到炮响,便将潜入城中的胜捷营亲卫都召集到距离南城门不远的一处院子中。
待所有人都到齐,准备好后。
再听到炮响声更频繁,城外也传来的喊杀声。
赫连岳便扫视面前的一百亲卫军,道:“大伙儿都是主动参加这次任务的,想来都是不怕死的好汉子。
即便真的战死,首领也会照顾好俺们的家人,让他们衣食无忧,还有军功田可领。便是独身的,也会过继子嗣,承奉香火。
所以,待会儿冲出去,希望所有人都跟着俺,一往无前,直奔南城门!
打开城门后,不论有多少敌人来围攻,都死战不退,坚持到义军主力进城为止!”
众胜捷营亲卫立即低声应和——
“一往无前!死战不退!”
“杀!”
赫连岳大喊一声,拎着一把大刀,当先开门走出了院子。
才走出巷口,就碰到十几个衙役。
乍瞧见赫连岳等人,衙役们都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惊慌四散,大声呼喊。
“有贼人!”
“城内有贼兵!”
“快跑!”
赫连岳冲上去,砍死一个跑得慢的,便放过其他衙役,带队直奔南城门!
因为距离南城门不远。
营兵们听到了衙役们的呼喊,已经警惕起来。
同时也有些慌乱。
领头的辅兵哨长原本也很紧张,可瞧见赫连岳等人都穿着布衣,没着甲,也没弓弩等远程兵器,顿时心中一定。
忙呼喝道:“都别乱,贼人无甲,放箭!”
这一百辅兵中仅有二十五个弓箭手,剩下则是二十五个刀牌手、五十个长枪兵。
因为惊慌,闻令只有十几个弓手张弓射箭。
噗噗!
两名亲卫中箭受伤,不得闷哼着退往后面去。
赫连岳知道不能给敌人太多时间,磕飞一支箭后,便加速猛冲,闪到距离城门十几步外的一处民房墙壁后。
随即拿出一个不足巴掌大,黑不溜秋,带着木手柄东西,用火折子点燃引线。
看引线燃烧过半,才闪身出来,扔向城门口敌人最集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