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欲加的狂了。
狭小房间中本是熟睡的陈瑾突然睁开了眼。
她紧皱眉头,屏息凝神。
在这一丝风声中,她似乎听到了别样的动静。
有声响从门外传来,像是有人探着步子走动。
若不是有水滴在木板上的轻微动静,她可能都发现不了对方。
是什么人半夜不睡觉,偷偷在船内走动?
不对劲!
她的右手已经慢慢摸向了枕下的唐刀。
那人似乎也意识到了,探出的步子也停了下来。
稍作片刻,似乎觉着没被发现,遂从怀中拿出一包不知名的药粉倒入了管中。
用手指轻轻一捅,这纸糊的窗户就破了一个细微的小洞,他顺着这小洞轻轻一吹,一股迷香就吹入了房间。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意识到不对的陈瑾立马捂住了口鼻,开始闭气。
一道黑影趁机翻窗而入,只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一眨眼就来到了桌前。
原来是个蒙面人,不过那显露的眉眼,和眼旁带着皱纹的皮肤,显然说明此人年纪也不小了。
他余光一瞟,就看到了缩在被窝里的陈瑾。
轻哼一声,这鱼龙帮之人也不过如此,转过头,目光随即看向桌上的剑匣。
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到手了。
就在他十根手指就要接触到哪剑匣之时,他心中突然莫名一惊。
侧过身,堪堪避过那冷不丁的寒芒,一柄唐刀斩断了他的一丝衣角。
回过头来,只见一俊朗少年杠着一把有些特别的长刀,立在窗前。
依稀的月光照在她的一半脸上,露出了一抹勾起的嘴角。
心中顿感大事不妙,可眼见退路已被堵死。
不过他的反应也是极快,竟然全然不顾后果,直接朝木门撞去。
轰隆一声,这木门就如同纸做的一般碎裂开来,这黑衣人直接就窜了出去。
“呔!贼人休走!”
陈瑾手持唐刀冲着此人背影狠狠劈下,可船内空间实在狭小,着实让她无法使出全力。
不出所料这一刀砍空了,她无奈收回刀立在原地,只能眼看着对方消失在黑暗中。
……
一听暮蛟这个名字,就能知道此人定是一个隐于黑暗,水性极好的杀手。
早在前些日子,他就收到了来自上面的命令。
据说是去夺一柄宝剑。
一柄宝剑?
当真看不起他暮蛟。
索性干完这一票,他就打算金盆洗手。
毕竟人老了,也快干不动了。
这不,他偷偷扮做了船家老人,便顺利混入了其中。
这世间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门道,要说扮得像模像样,那可不容易。
哪怕是个乞丐,那得有讨饭的法子,哪怕是个书生,都得有咬文嚼字的学问。
不过他倒也是个专注之人,光是为此,他还真去当了好些日子的船家。
有时候,他甚至觉着自己不是一个杀手,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普通老人。
看着手中渔网里那一尾尾活蹦乱跳的鲜鱼,他的内心是真的舒坦。
思索了半晌,本想着今晚行动应该万无一失。
原本马上就要得手了,可不料这最后环节,却差点在阴沟里翻了船。
那只是一个少年,可此人当真是个怪物,年纪轻轻武功就到了如此地步。
要不是那紧要关头,对方泄露了一丝杀气,自己能不能躲过那一刀还很难说。
庆幸的是自己还是逃脱了。
……
船舱内,巨大的大动静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清醒了。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干什么,干什么?咋咋呼呼的!”
楼船上的光亮忽明忽暗,紧接着全部都亮了起来。
陈瑾立在窗前,陷入了沉思。
此人无论是从背影还是身材来说,都像极了那个船家老人。
不过还不能确定是他。
能在她手上逃脱,那人明显有着不俗的轻功,甚至连续躲过了她的两次攻击。
若不是她要守着细雨,或许刚才她早就追了出去。
此人武功绝对不弱!这是来自她最直观的判断。
“咚咚咚……”
木板上响起了凌乱的跑动声,不出片刻,大家都来到了陈瑾的房间。
马巨嗅了嗅,发现了空气中缓缓散去的迷香。
环视周围,他俯下身摸了摸潮湿的地板,轻轻在指尖揉捏,放在了鼻尖。
稍微有一丝粘稠,上面还有一丝淡淡地鱼腥味,这倒不像湖水,更像是鱼鳞上的粘液。
是常常接触鱼虾之人的。
可若要这样说,这里的人哪一个接触不到鱼虾?
他叹了口气,心里有一丝沉重,想不到他们这群人里真的有内奸。
刚站起身,后面徐唤东一行人才姗姗来迟。
“马大叔,你看出什么了吗?”
陈瑾走上前,她的内心和马巨一样沉重。
马巨漠然地摇了摇头。
“此人轻功极好,武功不弱,怕是就混迹在我们中间!”
此言一出,人群里就炸开了锅。
“什么?我们中间有奸细?”
“靠,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奸细?”
“你说什么?我看你才像奸细,你来说说,半夜不睡觉你出去干嘛?”
“我……我去窝尿,用得着你管么?”
……
居然有人为此争吵了起来。
“都安静!”
马巨拍了拍桌子,人群瞬间无声。
他的眼中是各色各样的人物,阴沉着脸的壮士,相互猜忌的汉子,心生胆怯的剑客,坐立难安的伙计……
而这一刻,所有人的表情都尽收他眼底。
究竟是谁?
他额前悄然流下一滴汗水。
人群外,那船家老人摸了摸手中潮湿的黑袍,斟酌片刻,顺手将它仍到了河里。
河水缓缓而流,夜风徐徐而吹,黑袍却越飘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这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