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弟弟妹妹看了一会医书,李胜利也开始教他们看书的诀窍,时间多少有些紧迫,只能让弟弟妹妹,强行入门了。
强行入门,就是死记硬背各种歌诀,跟柳爷说的一样,从简单的解表药开始入门。
这样看病,就是连蒙带猜,以后的赤脚医生学习班,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在系统的理论上,可能还不如李胜利的。
这种做法虽说培养了好大一批庸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经验的增长,还是可以出一大批人才的。
解决的办法,李胜利也有,只是现在还不到拿出来的时候。
如果,谢公子那边能跟王前进谈好,这些东西,他会一步步的拿出来。
如果谈不好,李胜利就要准备应对冲击了,第一波来自子弟们的风雨,打的可都是名家大腕。
风雨无常,一波又一波,可被淋湿的,就要一直湿着了。
第二天四点半,李胜利就被老娘喊了起来,吃饭的时候,老娘韩金花这边带着忧虑说道:
“胜利,那个孙五洋,刚刚才回来,会不会惹事儿?”
听老娘说完,李胜利有些吃惊,这也太厉害了,当晚就给拿下了?
“妈,让小舅过来吃饭,今天我们一起出去。
今天估摸有人会打听小舅,您一定嘱咐好了建设跟映红。”
让不让小舅过来吃饭,李胜利做不了主,那是老娘的特权,见老娘出了正屋,他这边就加快了干饭的进度。
不一会儿,精神有些萎靡的孙五洋就被老娘押了过来,看了看小舅的神色,李胜利也没多说什么。
“我一早吃了,给你们带的鸡蛋。”
说着,孙五洋就开始从兜里掏出了五個鸡蛋,这玩意儿金贵,个头大一点,五个差不多一块钱了。
“妈,您先吃一个。
孙五洋同学,学校那边是怎么安排的?”
磕开一个鸡蛋,李胜利直接递给了老娘,见老娘将鸡蛋皮仔细的剥了一堆,才小心的吃着鸡蛋,让他多少有些心酸。
当时赵家兄弟提过收鸡蛋的事儿,他在洼里一忙就给忘了。
“班上的老师说了,没几天就放假了,不建议我直接去上课。
寒假的时候,有很多同学不回家,让我放了假再住进学校,一边跟同学熟悉,一边补上前面一年半的课程。”
孙五洋的这个老师,算是很有教学经验的,人也不错,可以交往一下。
“你这老师不错,交往下吧。
等咱们回来,你再去趟学校,带上几只熏鸡、熏兔,别怕老师不接,这个在古时候叫做束脩,专门做学费用的。
虽说咱们的野鸡兔子,赶不上正经的肉干,但好歹是肉腥。
这事儿自己记着,老师家里的情况也多了解一下。
今天有劲儿跟我出去干点卖估衣的营生吗?
妈,给我小舅准备一套军装,一个新点的军挎,上大学不能穿短打扮了,不然不先进。”
交待完了这些,李胜利也不吃老娘给剥好的鸡蛋,拎起自己的皮背包就丢给了小舅。
他则是拿起了自己的轿枪跟药箱,直接推门踏入了残存的夜幕之中。
“胜利,你咋一点也不好奇啊?
你娘还一个劲儿的问我呢……”
走在黑漆漆的小街上,本想赶着姐姐起床的脚步,遮掩一下自己的行踪,没想到姐姐一大早就在猫着自己,抓住自己就问昨晚干什么去了。
这大外甥倒好,本该好奇的年纪,却不闻不问,少年老成的厉害。
“无非看了不该看的,大小姐心死,自暴自弃而已。
后续的温语良言要跟上,大小姐么,肯定在生意上用过心。
姥爷教你的手段,这个时候才有用,万货相通,无非买卖两个字,你会低买高卖,就是最好的温语良言。
卖估衣就别说了,把衣服换成房子,说你老家儿做过旧时的房牙。
看卖家家底,这样的本事,姥爷当年也教过吧?”
看自家大外甥的进退,比自己厉害的多,孙五洋也不敢嘚瑟了,这外甥绝对是个做大事的狠毒人。
看着闷不出溜赶路的外甥,孙五洋不由的想起当年老家儿说的,咬人的不仅不叫还爱笑。
自己这个外甥,见杜鹏的时候,开口就笑嘻嘻的,讲价也是笑嘻嘻,这可是真本事。
今早吃的快走的早,差不多到板桥胡同,李胜利两人才遇上了赵老大徒步驾着的马车。
“有方,车上拉个人成不成?
我小舅昨晚没正经睡觉。”
一边将背包递给赵老大,李胜利一边问道。
“舅爷,爬车上睡吧。”
知道等会儿要干正事,孙五洋也没推脱,直接爬上了马车。
李胜利看着马车上盖着的绿帆布,这物件也是稀罕,不容易弄到。
“有方,篷布哪来的?”
从洼里出来的时候,没带这玩意儿,在农村,隔雨大多还是用草帘子的。
“叔,我让大刘给弄的,部队上淘汰的车篷。”
这话赵老大没接,是跟在车后的肖虎回的,以后不管是洼里还是别的村,卖估衣的生意,就由这位山神爷出头了。
“我估摸着马店集两三车也不够,到了地方记着给老支书说一下,让村里人今天帮着把打包的麻袋片给接起来,给弄个大小一样的,苫在篷布外边。
这么新的篷布露在外面,扎眼。”
看了看崭新的淘汰车篷,李胜利也是有些无语,饱暖思淫欲,也是一点儿不掺假的老话。
清库、清账延续到城里,也不是没原因的,电脑记账都问题一大堆,纸质的凭证,就更别说了。
谢公子口中说的大换装,可能又是一场盛宴的开端。
自己的卖估衣也是这样,真查出来,可能受处理的也就是他们几个投机倒把的人。
北新桥信托商店那边的领导,一句不符合形势的库存不能大张旗鼓的处理,送到造纸厂价值太低,送到乡下可以变相照顾农民,改善供给。
查的人肯定就会无功而返,算来算去北新桥那边还是有功的。
如果按照这个理论来看,正在去马店集的李胜利,才是那条真正的蛀虫,因为他是整个环节中,得利最多的那个人。
一路想着乱七八糟的关系,想着即将到来的风雨,李胜利的心里乱的跟麻团好有一比。
马店集的村口,王老支书已经等在了那里,同来的还有马凤霞跟弄断王庆平双腿的那个队长,也就是马凤霞的老爹。
“小李来了,赶紧进村,东西放村部粮库里。”
看着队长带着赵家兄弟、肖虎远去,李胜利这才看向了王老支书。
“老支书,驻村干部……”
投机倒把,不怕大队的干部,怕的是驻村的干部,趁着还没有卸车,李胜利就开门见山的问了出来。
“一早就去区里请示了,跟洼里一样,妇女主任带队,驻村干部全部跟上,申请在村里挖防空洞。”
李胜利担忧的问题,也是老支书所担忧的,支走驻村干部,对他而言小事一桩。
打消了李胜利的疑虑之后,老支书接着说道:
“我还是叫你胜利吧……
昨儿下晌,我专门去了洼里一趟,我跟老海是兄弟,一块挖过水库的实在兄弟,两家也算是亲戚。
我叫王胜庭,你只管叫我老支书就好,我这有个不情之请,胜利,你听听?”
看着敢于弄断儿子双腿的狠人老支书,李胜利点了点头。
按说这是爷爷辈的人了,他们的干劲,比第二茬的赵满奎他们更高。
因为他们是经历过清末民初、日伪时期的人物,是真正经历过苦难的一批人。
与困难时期相比,他们经历的那个时期,才真正的困难。
想着自己的买卖,李胜利也大致知道老支书的意思,无非是马店集绝大部分社员吃不上饭,他这边想要分利。
“老支书,您说。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么,咱们这是做买卖,有什么不能说的?”
见李胜利点头答应,老支书这才斟酌了一下说道:
“咱们不讲价钱,讲地盘,老海说的价里面,还有一份大利。
咱们村逢二、七赶集,大集上一件背心,也要三块的。
我也看了洼里的单衣,一块五俩,老海说了已经是照顾了。
咱也别一块五俩,就按一块一件,其他的也涨一下价钱,这个价也是照顾到家了。
涨了钱之后,我也不要马店集北面的村子,只求胜利你在城北这片,不去别的村子了。
马店集往北的村子,我们不占,只管沿城一带。
城南,我也给你找了一个村子,跟我们村情况差不多,也跟我们马店集一样,见货付钱。”
马店集老支书的这一挠,可是挠在了李胜利的痒处,这样城南城北一带,就不用自己一个村一个村的跑了。
投机倒把,在农村的大集上,就有点界限不清了,但是东西的划分还是很清楚的。
这个情况,李胜利在洼里跟老头老太们聊起过,现在农村的大集,工业品是不允许私人卖的。
吃的,无论是粮食还是小吃,也很少有卖的,因为粮食统购统销,拿的多了,是要按投机倒把处理的。
倒买倒卖,也是不允许的,但这个界限就更模糊了。
至于能卖的东西,现在这季节,无非自留地里的萝卜、白菜、地瓜、南瓜,柳条的筐子、芦苇的草帘、篾子编的草席。
赶集的人员,除了大队的社员之外,还有各村的生产队、供销社、水产公司、土产公司、农机站、粮站之类的公家单位。
这些单位有的收、有的卖,除了市集上的东西单一点,跟后世的大集也差不太多。
存在的原因也简单,粮站不收新鲜的地瓜、南瓜,供销社不卖秫秸、劈柴,当然生产队独有的积肥、大粪,也只有在市集上有的卖。
赶集卖大粪,这可不是玩笑话,真事儿,按洼里老头老太的说法,有些庄稼把式,手指头往粪里一插,放嘴里一品,就知道肥力如何。
这样的交易是无法禁止,也是禁之不绝的,农村虽说经济相对闭合,但总有缺的物资,总要互通有无的。
布匹,在农村的集市上,供销社也是不卖的,原因无他,布票奇缺。
除了商品的交易,大队社员赶上罗锅上山的时候,也就促成了二手旧货的交易,这也是允许的。
王胜庭这边谋划的,就是转移到大集上的二手衣服交易,也就是卖估衣。
其实早前,十里八乡赶大集,城里的估衣铺也是参与的,这法子不算王胜庭首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