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未亡人

蓝师爷弯着腰道：“曾经是中过举人的。”

杨良忍不住肃然起敬，在大盛朝，举人便有做官的资格。混得好的，知州知府也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

“没有参加过会试吗？”杨良问道。

“启禀大人，我中举没多久，朝廷便改元仙启，当时兵荒马乱，便先回到了家里，一来二去，算是耽误了。”

杨良恍然大悟，蓝师爷这个举人中得太不是时候，赶上了王霸先谋朝篡位。

王霸先篡位之后，一连十七年没有举行过科举，算是将蓝师爷彻底耽搁了。

“可惜了，像你这一身文采，若是有个机会，飞黄腾达也不算什么。现如今只能沦落为他人的笔杆子。”

蓝师爷听到这话，便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这些年他不知悔了多少次，可是悔也无用，人终究抵不过大势。

如今机会再次降临自己的面前，自己可千万要抓住。

“夫人，我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有能力救你。现在，也只能靠你们自救了。”

秦氏一张脸白得再无血色。

“这……”

秦氏道：“蓝师爷，您已得脱大难，可要救救我们呐？”

这蓝师爷无权无势，正好被自己掌柜，搁在别处，自己也不放心。

蓝师爷听到杨良这么说，知道事情已经有几分数了。但是杨良没有吐口，他毕竟不放心。

“自救，我一介女流，又如何自救？”

他清了清嗓子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我先考虑考虑，离开民安县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他撩开衣服，跪在地上，真挚道：“学生愿追随大左右，为大人牵马执蹬，死而后已。”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正是龙孝武的未亡人龙秦氏。她站在花径的拐角处，一身缟素，脸上满是焦急。

蓝师爷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道：“李大人是個宽厚人，看来没打算追究我的事，我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夜空中星星点点，清风吹过，花园里的杏叶晃来晃去。

杨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蓝师爷还是有能力的，留在自己身边也算有些用处。自己也该为自己召集一些人手，总是用银刀卫的人，也不太方便。

“师爷，你见过李大人了，他怎么说？”

他拱了拱手，躬着身子退出了房间。

“蓝师爷……”

“唉，快快请起，你这是做什么。”

蓝师爷道：“龙大人生前做的事我知道，李县令不会往上查，怕是在这里就会结案。以他做的事，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府中的男丁难逃一死，女眷则会沦落到风月之地。”

蓝师爷摇头叹息：“幸好，现在案子还没有断下来，还有回旋的余地。李大人就在府上，若是他能笔下留情，就能救上上下下几十口人。”

“可是，我该怎么去求他。”

“夫人，学生言尽于此，剩下的全靠你自己了。”

说罢，蓝师爷悄然离去，秦氏立在院子里，夜风一吹，背后已感觉到森森寒意。

她听懂了蓝师爷的言外之意，无非是以身侍贼，北地路上已经传遍了，这位钦差大人年轻气盛，最好女色。

可是，这也太屈辱了，若是传出去，自己该如何做人。

但若真的由他大笔一勾，将府中的女眷送到青楼楚馆，到时候一双藕臂万人枕，两瓣朱唇千人尝，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她作为县令夫人，平时见惯了这些事，更是明白其中的痛苦。

过了不久，她已经打定主意。大势如此，不由得自己不跪。

她回到房中，打开梳妆盒，取出一些胭脂在脸上抹了抹，看了看镜中的模样，眼底禁不住渗出一粒晶莹的泪珠。

杨良正在翻看着桌上的案卷，忽然听得外面响起一声呼唤：

“大人，你睡了吗，奴家与伱送茶来了？”

杨良还未来得及答话，秦氏已经推门而入，她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壶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旁边还有一份精致的点心。

她身上穿着孝衣，白里带俏，脸上两抹红晕，唇色红润，只是不知为何，眼底带着一抹决然。

不好！

杨良恍然大悟，她是要准备刺杀自己。

女人呐，你实在太天真了，本大人早有提防，岂会吃你送来的东西。

“大人，你倦了吧，我让厨房制了些点心，亲自给大人送来。”

托盘放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锦盒。

杨良板着一张脸，冷冰冰道：“知道了。”

秦氏知道对方这已经等于下了逐客令，但为了身家性命，只能装作不知，主动开口道：“我看大人忙到现在，实在不该打扰大人。奴家只是想过来问一问，亡父的案子如果断下来，会不会连累到我们？”

“现在事情没有查清，一切都说不好。不过夫人放心，本大人定会秉公办案。”

秦氏太知道秉公办案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她心中一酸，忽然呜呜哭了起来，几滴眼泪落下，在纸上洇开。

“夫人，你这是为何，若是让人听见本大人说也说不清了。”

秦氏取出一方丝帕，擦了擦眼泪，自己的打算是以身相诱，若是哭哭啼啼，弄得不像样子，自己就白下决心了。

她抬起头来，强挤出个笑容，随即一闪而逝，赔着小心道：“大人，奴婢心里委屈，这事情都是龙孝武生前做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现在他犯了案子，难道就让我们一起搭上去么。大人能不能法外施恩，救我们一救。”

说着，她伸出抓着丝帕的手向杨良的肩头抓去，杨良反应很快，侧身避开，丝帕的一角擦着他的脸颊划过，杨良鼻尖嗅到一抹香腻。

杨良心中一动，这秦氏的意思，似乎并不是想下毒害自己。

从京城一路走过来，类似的事情杨良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时，他身体的某根弦已经竖起了信号灯。

有了这个心思后，再打量秦氏，便换了一种眼神。

她腰上缠着一条腰带，勾勒出苗条的身材，明显是稍稍打扮过，身上扑了蔷薇花的香粉。

杨良板起面孔，道：“夫人，天色不早，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