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五十五章 旅大·刚出美人局,又进秧子房(1 / 1)征子有利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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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刀划破筋肉的肌理,渗出淡淡的血丝,前推后拉,终于切成方方的一小块,刚好入口。

苏泰用银叉戳起一块,搁在嘴里,细嚼慢咽,外焦里嫩,汁水迸溅,真是一块上好的牛排。

他眯起眼睛,喉咙蠕动了片刻,放下刀叉,品一口干红——甭提多地道了!

“总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苏泰和善地笑道,“荣五爷那边,已经答应跟二位会面了。不过,还是得辛苦二位,去跑一趟旅顺。没办法,荣五爷最近是真忙,您二位多多担待。”

薛应清举杯敬酒,说:“荣五爷是做大生意的人,忙点儿也正常,既然诚意都到了,咱们要是再说什么,倒显得不通情理了。”

“丽珍,你少喝点儿,注意身体。”蔡耘生在旁边劝道。

“不碍事!谈生意就是交朋友。这趟来大连,能认识苏爷这样的人,再大的生意,也不过是锦上添花,陪着多喝两杯,那是我的荣幸。只不过,要是我乘兴说错了话,还请苏爷预先见谅。”

说这话时,薛应清面带桃花,双颊红晕,软绵绵,声细细,更是愈发动人。

她且没醉呢,两個男人倒是因她而醉了。

苏泰打心眼儿里觉得,何小姐不凡,心中自是艳羡不已。

蔡耘生更不用提,正在那美呢!

已经美了快一年了,他还是不禁感慨自己命好,若不是命好,上哪去找这么个能内能外的贤内助?

三人把盏衔杯,吃吃喝喝,薛应清又是频频敬酒,如此又过了片刻。

苏泰用方巾擦了擦嘴,说:“得!见面儿的地点,您二位都已经知道了。后天下午三点半,荣五爷准时在旅顺等着你们。我有公务在身,这一趟,就不跟你们同行了。我看时候也不早了,要不您二位先去买票,准备准备?咱们今儿就到这?”

蔡耘生点了点头:“也对,不光得去买票,还得去银行备钱呢!”

薛应清连忙在桌子底下掐了他一把,轻声提醒:“出门在外,别总念叨着钱!”

“对对对!”蔡耘生嗤笑道,“宝儿,你看我又忘了,你再掐我一把,好让我长长记性!”

……

下午,大广场民国银行,也即是前大清银行门口。阳光照在雪白的石阶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咯哒咯哒……”

马蹄踩在柏油路面上,伴着一阵清脆悦耳的声响,一辆俄式四轮马车,从北边缓缓来到银行门前。

赶车的车夫三十五六岁,鹰钩鼻,挺高,就是有点儿驼背,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像个庄稼汉。

随行而来的,还有四个临时雇佣的保镖,其中一对双棒儿,挺有意思。

人,都是蔡耘生和薛应清一起去找的,一起商量着选定的,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过,蔡耘生还是有点儿担心。

他这样的大少爷,从安东来到大连,之所以没带上老家的仆从,一方面是为了免去老仆的叨扰,全身心地和女友共度二人世界;另一方面是这单生意本该在大连做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无奈荣五爷临时爽约,这才改变了最初的计划。

为什么不在旅顺取钱?

因为不行!

荣五爷要的是真金白银,而大笔数额的真金白银,那可不是随时随地就能取到手的,必须要提前很久商量好了才行。

蔡耘生和薛应清下了马车,上了石阶,走进银行大堂,找了个柜员报上姓名以后,便被其带到了堂后的办公室内,由银行的总经理亲自接待。

“蔡少爷来了,请坐请坐!”

总经理油头粉面,西装革履,言谈话语间,显然早先便跟蔡家人打过交道。

他一边招呼着两人坐下,一边介绍起办公室的另一位客人——当地最有实力的钱庄掌柜。

“这位是邵掌柜,我也不用多介绍了,你们肯定早有耳闻。”总经理说,“蔡少爷,邵掌柜这趟过来,主要是帮咱们出力,兑算现洋。”

蔡耘生正要起身,薛应清却已然先凑过去跟人握手。

“邵掌柜,多谢帮忙了!”

“客气客气,一点小事而已。”邵掌柜有些暧昧地笑了笑,“何小姐,幸会幸会!”

总经理也笑了笑,转头瞄一眼蔡耘生,问:“蔡少爷,那咱们——开始吧?”

蔡耘生愣了一下,忽然感觉有点儿困倦,于是便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连忙从怀里取出存单、票据、图章等等物件,放在桌面上,说:“十万。”

“好好好!那你们二位,先喝点茶?”

薛应清站起身说:“你们男人谈生意,我来给你们倒茶就行了,这样还能节省点时间。”

“也行,那就有劳何小姐了。”

总经理拿起票据对照了半晌儿,随后便“噼里啪啦”地打起了算盘,开始按价兑算。

那位问了:堂堂一个“国”字头的官银号,难道连十万的现洋都兑不出来,还至于拉过来一个本地的钱庄掌柜来帮忙?

至于!

要知道,这两三年以来,奉小洋票早已被小东洋挤兑得不成样子。

小东洋故意煽动、策划本国商人,间歇性地在短时间内,大笔数额地用纸票子兑换现洋,最多的时候,仅用两天时间,便兑走了三十六万现大洋,致使官银号储备金严重不足,只好用各种理由暂缓兑换。

然而,恐慌也随之蔓延开来。

老百姓不管什么大局,奉小洋票越是不容易兑换现洋,便越是成群结队地去争相挤兑。

没过多久,便开始有商号拒收小洋票。

于是,纸票子越来越多,可就是兑不出银子,奉小洋票便开始接连贬值。要不是京师出手援助了一把,奉天这几家官银号,当真是眼瞅着就要被挤兑黄了。

即便如此,也依然挡不住奉小洋票不断贬值,想要拿纸票子兑换现大洋,更是难上加难。

蔡耘生这才想起,与其眼睁睁看着钱不值钱,倒不如拿出来做点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是,要在当下这节骨眼儿上,一次性兑换这么多现大洋,那就免不了“吃亏退让”,不给他扣上个“里通外国”、“破坏金融秩序”的罪名,关起来调查,便已经算是万幸了。

此外,人家总经理和邵掌柜两人,忙前忙后,帮衬着操办,能不给点儿实在的好处?

横不能真把人家当成服务人员了吧!

所以,蔡耘生这十万,只是听起来多,等实际兑换成现大洋时,已经折损了大半。

这么多现大洋,提拎着也不像话,还得是换成金条方便,这便又是一个价儿。

嫌亏不要紧,嫌亏可以不换!

噼里啪啦,算来算去,终于得出了一个三方都能满意的数。

十万巨资,也随之变成了五十来条金灿灿的大黄鱼,放进手提箱里,看得见、摸得着了。

箱子不大,沉却是正儿八经的沉。

蔡耘生查验过后,便提拎起箱子,“一瘸一拐”似地走出银行。

临到大门口时,薛应清忽地叫住他,竟从手包里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锁头,递上前说:“安全要紧,把箱子锁上吧!”

蔡耘生点点头,接过来将手提箱锁好,又把钥匙还给薛应清,没精打采地笑着说:“宝儿,这钥匙交给你保管吧!”

“呀!这怎么能行,太贵重了。”

“咱俩都快一年了,你看着,我放心。”

“不行不行,我可担不起,你别为难我了。”薛应清坚定地摇了摇头,那样子绝不止是装装而已。

蔡耘生只顾着感动,脑子里似乎全然忘了,世上还有备用钥匙这档子事儿。

走出银行大门,临时雇佣的四个保镖立马迎上前,准备搭手。

蔡耘生连忙侧过身,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拿!”

四个保镖互相看看,也没多说什么,接着便前后左右,各站了四个角,全神戒备地护送着蔡耘生和薛应清走下石阶,直奔路边的俄式马车而去。

鹰钩鼻车夫闷不吭声地打开车门。

“宝儿,你先上车。”蔡耘生无时无刻不在展现自己的绅士风度。

“耘生,你真好,真的!”

薛应清微微一笑,于是赶忙提上裙摆,跨步钻进马车坐好。

蔡耘生站在她身后,又是帮忙扶着胳膊,又是帮忙护着脑袋,生怕心上人磕了碰了,直到最后才“哐当”一声,重重地把手提箱放在车板上。

未曾想,一只脚刚踩到车板上,拉车的枣红马却突然受惊,“嗷”的一声嘶鸣,竟直接迈开马蹄,朝前狂奔。蔡耘生始料未及,猛一下便被掀翻在地。

“哎呀我操!”

“耘生!”薛应清在车厢里惊声尖叫。

幸亏那车夫眼疾手快,立刻冲到前面,勒住缰绳,及时控制住了受惊的枣红马,才没有酿成大祸。

四个保镖见状,也连忙俯身过去,将蔡耘生搀扶起来。

“东家,东家你没事儿吧!有事儿你就说话!”

“没事儿最好也说两句,要不然就真有事儿了!”

蔡耘生看起来并无大碍,扑腾着站起来,头一件事,就是指着鹰钩鼻车夫破口大骂:“你他妈的会不会赶车?咋整的你?”

车夫不敢反驳,只有闷头挨骂的份儿。

薛应清便在车里喊道:“耘生!快过来让我看看,没事儿吧?”

“宝儿,我没事儿!”蔡耘生回应了一句,嘴里仍然冲车夫骂骂咧咧,“败家的玩意儿,我看你没比那牲口强多少!”

“行了行了,没事儿就好!”薛应清催促道,“先办正事儿要紧,咱得抓紧时间,先去车站附近找个旅馆,省得明儿坐车赶路的时候,忙忙叨叨的。”

蔡耘生这才不情不愿地钻进马车。

装满大黄鱼的手提箱当然还在,挂着锁,完好无损。

薛应清有些吃力地将其抬起来,放在蔡耘生的怀里,笑着说:“给你,抱住喽!这可是一大笔钱,好好抱紧了,别撒手,当心再给整丢了!”

“呵呵,不能!让你说的,我还成傻子了!”

薛应清“噗嗤”一乐,扭头冲车窗外喊道:“别磨蹭了,赶紧上道儿吧!”

“好嘞!”

众人齐声响应,听起来干劲儿十足。

车厢微微晃荡着朝前走了一刻钟左右,蔡耘生忽然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问:“宝儿,火车站那边,哪家旅馆好啊?”

“我也不知道,等到了那边儿再看呗!”薛应清关切地问,“耘生,你困了?”

“还行!刚才跟苏泰喝得有点儿多,可能是这洋酒劲儿大,刚才又在银行算了半天账,给我整迷糊了。”

“那你就先睡会儿,等到了地方,我再叫你。”

“不用不用,我再挺挺,反正也没多远。”蔡耘生从兜里翻出一把小钥匙,“宝儿,这钥匙放你手里吧!”

“我不要,你自己揣好就行了。”薛应清笑着摇了摇头,“莪图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钱。”

“哎呀!别老提钱,多俗啊!咱俩唠唠诗歌……唠唠文学方面的……”

然而,马车行驶在柏油马路上,四平八稳,只是微微发颤,像是一张婴儿床似的,哄着人入睡。

蔡耘生迷迷糊糊,硬挺了一会儿,最后到底是沉沉地睡了过去。只不过,即便是已经睡熟,他的两条胳膊,还是死死地抱着怀中的大黄鱼,近乎于是一种本能。

约莫半个小时以后,他似醒非醒,挑着眉毛,半睁开眼睛。

“宝儿……宝儿?到没到呢?”

“哎,到了到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低沉且沙哑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

紧接着,耳边接连响起几声不怀好意的窃笑。

蔡耘生心头一凛,浑身的毛孔顿时张开,似乎全身上下的所有感官,都在霎时间警觉起来,并拼命搜集着周围的所有信息,人便是如此这般,猛然惊醒。

一个下颌长有胡茬儿,满脸邪笑的男人,豺狼似地蹲踞在他面前。

“你、你他妈谁啊!”

蔡耘生环顾四周,却见自己正身处一间谷仓,两旁蹲着不下十来个陌生男子,于是连忙改口道:“各、各位好汉,是何方神圣啊?”

蹲在他面前的二驴,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拿腔拿调,嬉笑着问:

“宝儿,家里衬多少钱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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