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香帅出手果然大方，这等宝物，除了我大唐的几位将军王侯以外，连我家太子都没有拿到一对。”

李宪越是说明这东西的珍贵，周邦昌就越是不敢轻易收下。

周邦昌问道：“你就这一对？”

“是的，就这一对。”楚留香亮了亮他手中的另一个凤纹白玉佩。

“那我不能要，遇见麻烦了，我可以叫别的人来帮忙，而你有朋友更需要这对传音玉佩。”

周邦昌将玉佩推回去。

“你说小胡？”楚留香笑了笑。

“小胡不需要。小胡只是借酒消愁而已，况且小胡有自保的实力，也不会去主动招惹别人，但你不一样。光是聂姑娘的事情恐怕以后场面就不小，再加上涂山氏似乎对你有意。”

楚留香看了看拉着小公主往另一边走的聂小倩，意味深长地摇着头，“你以后的麻烦只怕非比寻常，楚某是不能跟涂山老祖那样的人物掰掰手腕，不过帮帮场子添把风还是能做到的，难道说，你现在已经瞧不起楚某了？”

李宪也在旁边讲道：“楚香帅朋友满天下，你没听之前他说帮了千机阁阁主一点小忙就让人家闭关五年么？你们以后走南闯北的，说不得便有需要香帅人情的时候。”

楚留香和李宪都这样说了，周邦昌也只能收下。

李宪拉着楚留香往别处去，以太子亲信的身份表达一些拉拢的想法，这些话却是周邦昌不便听的了。

见他两人走远了些，恒山派的三位弟子紧接着过来道谢。

“多谢周少侠屡次相救，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我们恒山做客。”

周邦昌还未回话，蛋生就在旁边插嘴道：“放心吧，三位师姐，周施主得了空一定会去一趟恒山的，他那把剑的剑鞘还在恒山上呢。”

“哪把剑？我们恒山有什么无主剑鞘吗？”仪琳三人俱是摸不着头脑。

蛋生解释道：“四象青萍剑的剑鞘就在你们恒山的沉剑池中，你们师傅没有告诉过你们吗？”

“哦，我想起来了，师傅好像确实提起过，沉剑池里有一把神剑剑鞘，残存有周天星辰之气，也是沉剑池能沉淀出我们剑上剑气的原因之一，莫非就是这把？”

仪清经过蛋生这么一提醒才回忆起来，抱拳道：“那么此次婺州屠龙大会结束以后，周少侠就随我们一同上恒山如何？”

周邦昌却是摇了摇头，“以后有机会吧，目前还有其他更紧要的事情。”

他所指紧要的事情，是去庐山看望李太白的妻子，拿了人家的剑总要帮人家完成遗愿的。

等恒山派三人道完谢后，中原一点红也过来了。

“我收的钱里有你的命，但你救了我一命，所以我不能杀你，这笔钱我会退回去，就当做我任务失败。”

“可以和我说说是谁下了这笔订单吗？”

周邦昌对这个下订单的人比较上心，什么人要中原一点红杀光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呢？除了石观音跟黑龙王，难道还有未曾浮出水面的敌人？

中原一点红摇摇头，“我不知道，单子是我义父接的，我只负责动手，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等我回去以后可以帮你问问我义父。”

周邦昌点点头，希望他能尽快回信。

“另外，我欠你一条命，若你有想动手的目标，可以通过缁衣楼找我下单。”他说完还加了一句解释，“只要一文钱就行。”

淄衣楼是杀手们的组织，最初的创立者是燕太子丹，目标是为了刺杀秦王搜罗敢杀之人，荆轲刺秦王，是淄衣楼永恒的传奇，而后，张良加入，其组织隐秘度和实力更上一层楼。

杀手们加入淄衣楼，不需要任何条件，离开淄衣楼也不需要任何条件，唯一需要付出的，就是共同维护淄衣楼的规矩——收金买命。

谁收了金却在限期内不行动，亦或者谁执行了任务雇主却赖账的，便是淄衣楼追杀的对象。

一手交钱，一手提命，杀手们只需要安心执行任务，其他的都交给淄衣楼处理，公平公道，童叟无欺。

传承至今，淄衣楼已经不单单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家族的势力，而是所有杀手共同维护的一个组织，可以说，淄衣楼就是大半个杀手界。

中原一点红说只要一文钱便是在维护淄衣楼的规矩，收了金才能买命，没有钱就买不起命。

但命值多少则由雇主和杀手共同判断，所以中原一点红实际的意思是，他可以免费接周邦昌的单子。

中原一点红道完谢便准备离开，他是杀手，独来独往，没必要等谁，但他却鬼使神差地去问了曲无容要不要一起走。

“你走便走！我为什么要走？”曲无容既有疑惑又有愤怒。

“你师傅她……”

“不准你说我师傅坏话！”

中原一点红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被曲无容愤然打断。

但他并不觉得曲无容有什么不对，反而笑了笑。

他希望曲无容能跟着自己一起走，但假如曲无容真的说愿意，他又反而不希望了。

“看来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中原一点红连笑起来的时候也是极其僵硬，仿佛他生来就不会笑。

“哪里一样了？我是不会抛下我师傅的，无论为了谁！”曲无容说得斩钉截铁。

中原一点红紧接着回应道：“我也不会抛下我义父，哪怕是为了你！”

这一次，他的语气终于不再是之前那样死气沉沉了，带着一点遗憾和伤感。

“那你还问我？当真是个傻子！”曲无容转身就走。

中原一点红连忙拉住她的手，被曲无容瞪了一眼才迅速放开，讲道：“若你有事找我，可往飞羽楼送信，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飞羽楼和摘星楼类似，只不过主业是传递物品信件，他们一身的好轻功好身法，不亚于摘星楼的人，只是不在偷盗手法上下功夫，一心扑在如何更快更安全地运送物品。

“你不要再来招惹我，我就谢天谢地了！我哪里还敢找你啊，中原一点红大侠！”曲无容想起之前他在自己师傅面前说自己很美，引得师傅逼自己动手绝情，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的是真话！我没有想害你的意思！下次，我不会在你师傅面前说了。”

“没有下次了！过了今日，你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会杀了你！”

“那你就尽管动手吧，我会再来找你。”

“你这个人就这么不惜命的吗？”

“杀手有随时杀人的能力，自然也要有随时被杀的觉悟，我从踏入淄衣楼的第一步起就明白这句话了，而且，你不一定杀得了我。”

曲无容睁大眼睛瞪着他，搞不清楚这家伙是对他的剑太过自信，还是对自己腰间的刀太过轻视，“快滚！滚去青楼洗洗眼睛，你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义父不让我上青楼。”

“难怪你眼睛瞎的！”

“我眼睛不瞎。”

“那就是心盲！不信你回去问问你义父，看他会不会教训你一顿！”

“我自然要禀明义父，若是得了空，还要请你去见他。”

曲无容哪里听不出来他这是要带自己见家长的意思，感觉越说越暧昧了，长吸一口气止住话题，“行行行！我不跟你这个死脑筋说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不会离开我师傅的！”

中原一点红只当她答应了，讲道：“我会尽快赶回来见你。”

曲无容啪的一声捂住额头，脸上全是无奈，继而转身离开。

只是楚留香却又叫住了她。

“曲姑娘，楚某有个朋友，曾经告诉过楚某，无情刀乃道门正统刀术，取自天道无情之意，然天道非是无情而是对万物皆有情，正如大勇若怯，大智若愚，有情至极便看似无情。”

曲无容回过头来，疑惑道：“楚留香，你究竟想说什么？”

“以楚某观之，曲姑娘还是良善之人，有一颗怜悯之心，保持下去，无情刀尚有厚积薄发之时，但若是按你师傅的要求去练，恐怕不止是不能再进一步，还有走火入魔反噬己身的危险。”

原本要离开的中原一点红听见这话也停了下来，担忧地望着曲无容。

曲无容冷哼一声，“楚留香，我有师傅！我的刀要怎么练不需要你来教！而且，你说错了，我是个坏人！”

说完，转身就走，速度比之前还要快上几分，似是不想再和楚留香说话了。

楚留香轻笑一声，又叹息道：“凭我跟石观音的交手情况来看，她明显是以有情练无情，所以才能突破到元婴境界，却不肯跟自己的徒弟说破关窍，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心思。”

中原一点红暗暗记下，告辞离开。

聂小倩看了一眼周邦昌，见他把其余人都往另一边带，心领神会，拉着小公主去往另一边单独聊天，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先提一下约定，免得两日后带走之时让小公主反感。

“小公主，你叫什么名字？”

“龙蜃海。”

聂小倩马上就意识到这名字是什么意思，龙蜃海，海蜃龙，这名字有够随便的，也体现出黑龙王对小公主的态度。

“你平时都住这里吗？”

“不是的，平时住水晶宫里，就这两天才搬过来。”

“那你喜欢自己在水晶宫里的房间还是这里的房间？”

“喜欢这里！”

“为什么？”

“因为水晶宫里，父王对我很凶，每天要我吐气给他吃，到了这里就不用。”

“吐气？吐什么气？”

“就是这个气啊！”

小公主吐了个泡泡出来，里面充满了乳白色的雾气，泡泡啵的一声裂开，雾气弥漫在聂小倩身边，遮住了她的身影。

聂小倩感觉自己回到了江宁府，那个父亲还没有出发，自己还能窝在父亲怀里撒娇的时候，父亲正问自己为什么在发呆，是不是想母亲了？

聂小倩抬头看向周围，一切的陈设背景都和自己记忆中一模一样，眼中不由得含泪，抱着父亲就说自己很想他。

“聂姐姐，你很喜欢你父亲吗？”

小公主的声音传出来。

聂小倩这才发现自己抱着的人是小公主，那团乳白色的雾气也消失不见了。

她并不愚笨，联想到龟丞相说的，小公主是一条蜃龙，那么刚才的雾气，应该就是蜃气，所谓海市蜃楼，一切都是幻觉。

但幻觉能如此逼真，而且能准确击中自己心底潜藏的感情，不愧是蜃龙之气。

“我很爱父亲，父亲也很爱我，小公主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吗？”

小公主摇摇头，“我不喜欢他，他吸了我的气之后，想到的都是很可怕的东西。”

“有多可怕？”

“他想把人扔到全是毒虫的大坑里，想把人切成很奇怪的样子送到他面前，他还想吃了我。”

聂小倩陡然一惊，之前龟丞相和自己几人谈话的时候，都特意叫夜遂安带着小公主出去的，小公主不可能知道黑龙王对她的心思。

“你能看到对方产生了什么样的幻觉？”

小公主点点头，“嗯，夜叔叔和龟丞相也要过几次我的气，我看到夜叔叔做梦幻想自己被一群人围住，在那里吹笛子，边上人都在使劲夸他吹得好听，其实夜叔叔根本不会吹笛子。”

“龟丞相也有哦，我看到他做梦想到他自己一个人跟一百个人人同时下棋赢了，还叫自己什么棋中圣手，明明龟丞相自己经常悔棋，在梦里还一边下棋一边教训别人落子无悔，可好玩了。”

小公主悄悄地靠过来一点，低声说道：“我还给了夜叔叔旁边的那条鳄龙一团气，结果看到他在那里梦想自己有吃不完的酸蘑菇，吃了睡，睡了吃，吃的比猪还胖。”

“其他人做的梦都挺好玩的，可是每次我给父王吐完气，就会看到那些东西，我也睡不好觉，现在搬到这里，我就看不到那些可怕的东西了，而且今天还有这么多像姐姐这样的新朋友！”

小公主又问道：“聂姐姐，你父亲也想吃了你吗？你怎么喜欢上自己父亲的？教教我好不好？”

聂小倩摇了摇头，“我父亲不会这么想，我也教不了你。不过，两天后，我再来看你，带你出去玩几天，带你认识更多朋友好不好？”

“好啊！都是跟今天的几位哥哥姐姐叔叔一样吗？”小公主拍着手，高兴地差点要跳起来。

聂小倩重重地点点头。

“那说好了哦！拉钩钩！”

“拉钩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