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之久,先前在郓州城前吃足了苦头的黄巢,终于能够在巨野泽那儿停住脚步,稍微喘口气。
巨野泽就是个大湖,毗邻巨野县,是個藏身的好地方;宣武、义成两镇兵马向西撤军,平卢军则是向北,谁也没想到黄巢居然还有胆量躲在郓州境内。
朱温摸了摸脸上的伤疤,眼里露出一丝怨恨。
在郓州城前的时候,一道流矢险些取了他的性命,幸运的是那箭矢只是擦着了他的脸,但不幸的是,他也因此而破了相。
他没法去怨恨那三镇兵马,只能将全部仇恨都放在才打听到的那个名字上。
郓州刺史,梁信...
黄巢坐在湖边,对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发呆,听到朱温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大帅,咱们去哪?”
总不能永远缩在这儿吧。
黄巢愣了片刻,缓缓道:“再看吧。”
“你意如何?”他随口问了一句。
“额......”
朱温现在只是黄巢帐下一个小卒,没想到黄巢竟然能询问自己的意见,不由得心里有些激动,思忖片刻后,他回答道:
“不如回去,再度攻打郓州城。”
“回去?”
黄巢惊疑不定道:“回去不是送死么?”
“请大帅想想,咱们已经收到消息,三镇兵马皆已撤军回去,如今郓州城再度变成空城一座。
况且那新上任的郓州刺史梁信听说不过是个少年,想必也是个不能服众的废物,咱们此刻回去攻城,没准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黄巢沉吟片刻,抬头看着周围,在郓州城前的时候,他尚且还拥兵数万,甚至一举击溃了天平军;可现在,他身边只剩下五千余人。
只能拼一把了。
黄巢微微颔首,道:“不过我另有计略。”
......
“城内青壮踊跃应招,如今三千人的编已经招满了。”
梁德开口道。
弟弟是郓州刺史,主政一方,梁德就希望自己能在其他方面帮到他一些。
文书方面的事他做不来,便跟着那些低级军官先学一些军中最基础的东西。
明知道这些士卒都是冲着分土地来的,梁信倒是来者不拒,只要来,就能拿一份安家钱粮,但是土地,却是要靠着战功才能换到。
古代劳动人民对于土地的执念可谓是无比深厚,所以现在郓州城上下都有一种极其迫切的情绪。
哪儿有仗打?
若是没仗打,咱们去哪儿弄战功?
三千人几乎完全脱产,每日里只需要不停地训练,梁信现在对他们的最低要求就是严格听从自己和军官的命令。
历史上也有一些精锐军队,是靠着将领的个人才能和人格魅力带起来的,梁信自知自己不是那种天生将才,所以打算先抓一抓军纪。
至少一支平日里能做到令行禁止的军队,战斗力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就是了。
军队那边,有兄长梁德和孙昌等人在慢慢训练,自己只需要每天过去巡视一遍,迎着士卒们景仰的目光,对他们点点头,就能收获一波好感。
不光是对这些士卒而言,在整个郓州城里,梁信都是活佛般的存在。
“你...也不小了,”梁德想了想,问道:“可有心仪的女子?你也该成家了。”
虽然只是兄长,但他也不知道有什么能教这个弟弟的,只好在终身大事上提一句。
“还有其他事要做,这些倒无关紧要,日后功成名就,好女子不多的是?”
梁信摇摇头,道:
“我所忧虑的,是下一步该怎么走。”
黄巢没死,假以时日,必然还会卷土重来,就算没有他,各地的农民起义军也是无穷无尽,梁信清楚,郓州境内或许也还残留一定数量的盗匪。
想要自保,甚至是发展壮大,不仅要足够钱粮,也需要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
河南制造局才起步,唯一的收入来源还是靠那三镇兵马的“投资”。
再加上这三千人的军队,每天吃喝消耗也不少,纯纯是两个烧钱机器。
梁信私下招兵买马不合规矩,再加上钱磨子着实压手,也在想着赚钱的法子,正低头沉思的时候,孙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侧,恭敬道:
“有江南来的商贾,想要见您一面。”
江南......
梁信笑了起来,正是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立刻道:
“见见。”
“草民陆渐之,拜见梁使君!”
陆渐之是个中年人,面容瘦削,气质老成,没有因为梁信过分年轻的面容而露出半点轻蔑,反倒满脸都是恭敬的笑容。
“你见本官何事?”
“草民从城中书局偶然买到一本三国演义,多方打听,没想到竟是梁使君亲手撰写。”
陆渐之试探道:
“只是,这书似乎还没写完?”
“不错,你想买?”
陆渐之没想到梁信如此直接,迟疑片刻后,点头道:“草民说话直接,还请使君恕罪,郓州毕竟地偏人穷,这书确实好,但只怕也没多少人买得起。”
“江南就不一样了。”
他直接道:“若使君愿意把书稿交给草民,草民愿意先给出五千缗作为定钱,接下来的营收,使君占七,草民占三,敢问使君意下如何?”
“给我这么多?”
梁信愕然,看到陆渐之有些僵硬的笑容,这才意识到什么。
若自己只是个普通书生,陆渐之肯定不会开这样的条件。
但现在,自己是官。
而且是地方上相当大的那种官儿,陆渐之不过是个商贾,现在也不是后世,商贾的社会地位并不高。
“也好,不过,我想问你些事情。”
“使君但问无妨。”
“我听说朝廷收入大半仰仗江南漕运,你可知道,离郓州最近的漕运经过哪里?”
陆渐之想了想,回答道:“是宋州,就在郓州西南面。”
梁信起身取出近日来写的所有书稿,将其放在陆渐之面前,后者没想到书稿数量不少,面露惊喜,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梁信就道:
“除了书,我还有其他东西要你帮点忙,若是可以的话,这收益也可以让你多些。
我六,你四。”
“草民岂敢......只是不知道使君有何见教?”
“火药,你知道这东西吧?”
梁信轻轻敲了敲桌子,道:“本官,要那种好的火药,你有多少,我就收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