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一般是刚出生时取名,而后男子二十岁时,再另取字。
梁信的爹娘死的很早,一众长辈死得更早。
字,通常来说跟名搭配,譬如岳飞字鹏举,取高飞之意。
子诚,两个字也很简洁易懂,就是做人要诚信老实。
所以,梁信还得额外解释一句:“晚辈虽年少,父将仙去时,遗留此字,故有子诚二字。”
“这个字很好。”
崔安潜点点头。
爹娘都死了,嫁过去不用伺候公婆,当然很好。
“刚才,你看到老夫的幼女了?”
梁信心道原来是这個幼女。
原来是个少女。
所以说古人有时候说话文绉绉的就容易惹出误会。
“是。”
“老夫邀你闲坐,你却窥探老夫女儿,怕是......有点说不过去吧?”
说到这份儿上,其实就是在等着梁信自个开口了。
要不然,
直接怼他说你家老管家就差把拉皮条写在脸上了?
说实话,梁信不是很喜欢包办婚姻。
但是他女儿长得嘿...
他开口道:“晚辈知错,但晚辈斗胆,想跟崔公讨要个人。”
崔安潜心里呵了一声,冷冷道:
“谁?”
“忠武军马步都虞侯,赵犨。”
“嗯,既然......嗯?”
旁边老管家的脸色也很精彩。
......
崔府门外,只有鲁泽和朱温以及几名士卒在等候着,毕师铎葛从周等人,以及那二百骑兵,则是在城内安顿了下来,当然,这期间要是他们闹出了事。
罪,是得算在梁信头上的。
当梁信走出门的时候,这些人一齐抬头看过来。
鲁泽连忙问道:
“怎么样?”
“相谈甚欢。”梁信点点头。
这倒不是反话。
跟自己聊过天之后,崔安潜的气色明显好多了。
只不过他没下床送梁信,而是差点被梁信送走了。
“明天就准备走吧,咱们毕竟是要去长安的,早去早回,免得夜长梦多。”
“好...”鲁泽欲言又止,片刻后,试探道:“使君,崔公的女儿,她...您...”
听到他说话,梁信看了他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鲁泽当即闭嘴。
许州城和郓州城有点不一样的地方是,这儿没遭过兵灾,大部分人生活肯定不算富足,但至少是能安分过日子的。
崔安潜本身治下很有能力,显然也没怎么压榨百姓。
街上有些烟火气。
小贩手抄在袖子里,蹲在地上,面前则是摆着点药材、晒干的果子,旁边甚至还有一尾半死不活的鱼。周围也没点儿热气,还是很冷,他偶尔叫卖几声,见没人低头看一眼,也就懒得再喊。
梁信看着小贩面前的那些东西,没什么买的兴趣,目光很快被街边几个女人给勾了去。
她们大概是二八年纪,和崔府里那位崔小娘子年龄相仿,但现在却是得站在街边,操持着生意。
天很冷,但她们还是得穿着轻薄的衣裳,冲着那些对她们露出不屑眼神的人卖笑,偶尔也会偷偷把手放到嘴边,哈口热气。
衣裳并不合身,领口处更是露出修长纤细的脖颈和锁骨,让人想起卤肉店里缺斤少两的白肉,也是连骨头带肉看上去有些可怜。
她们的穿着在梁信看来也就那样。
但在这个年代,无疑是正儿八经的伤风败俗。
当看到梁信的时候,她们眼神一亮,但随即又有些畏缩。
喜欢梁信,是因为长相年轻清秀。
畏缩,则是因为他的穿着和随从,显然不是一般人。
“果子、还有这些,多少钱?”
梁信问道。
那个小贩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他看到梁信穿着和他身后那些随从的时候,当即面露惊喜。
大主顾!
“这果子您要多少,还有鱼...”
“算了,都要了。”
梁信挥挥手,又指了指街边那几个衣着刻意很暴露的女子。
“鲁户曹。”
“啊?”
鲁泽愣了一下,顺着梁信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顿时有些动容。
“您是...”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子。”
“啊这,我...下官...”
“三儿。”
朱温排行老三。
他立刻答应了一声。
“小人在。”
“你帮着鲁户曹清点一下咱们这几天收的钱粮,把那一家给我买了。”
......
“崔安潜,似乎有意把他的小女儿嫁给我。”
“那不是好事吗?”
“不。”
梁信喝了口热水,感觉身子都暖和起来了,才慢悠悠道:“要是我答应他了,那此次长安,怕是就去不成了。
估计得原地结亲。
现在也不明面拒绝他,等从长安回来的时候再看吧。”
鲁泽想了想,倒吸一口冷气道:“使君,那您一口气买了二十三个妓子的事,怕是现在就会触怒他啊。”
以崔安潜的角度来看,
我要嫁女儿,是瞧得起你,
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
但你前脚模糊过去了,现在出崔府大门就又买了二十多个妓子,你又是什么意思?
这事,无论如何都不好说啊。
“我只是可怜她们,再说......”
“您再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啊...”
“再说了,这是你买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鲁泽嗝了一声,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差点没上来。
感情这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了?
“好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梁信此举可进可退。
退一步,反正是我手下有钱,买了这二十个女人,回头跟我没什么关系,要谈婚事,还是好说。清河崔氏的女子,也还是很香的。
进一步,要是不用太有求于崔安潜,我大可以直接用这事搪塞住他。毕竟崔氏小娘子再怎么样,也不会嫁给一个故意买那么多妓子的人。
这包办婚事,也就免了。
而且,
为什么就不能是我梁信真心可怜这些没好衣服穿的女子?
横竖我不亏。
沉默是今夜的许州。
第二日一早,梁信即去崔府告辞,没吃闭门羹,老管家也还是很热情,只是崔安潜并没有再谈此事,甚至没谈买妓子的那事。
要知道,有人在城里一次性买了一整家的妓子,放在许州城里也算个大新闻了。
“晚辈得去长安报功,此后但凡有意欲投资者,还请崔公代为接受。”
投资的钱粮,自然也是给到崔安潜这儿了。
崔安潜咳嗽一声,道:
“老夫怎么好意思......”
梁信叹了口气,道:“此去,山高路远,各处盗匪繁多,晚辈实在不知道,究竟能否平安归来。”
他像是有些踌躇,又有些释然道:
“梁信顽劣,先后承蒙故平卢军节度使宋公,以及崔公二位长者教诲,受益匪浅。
晚辈,其实知道崔公的意思,但此行渺然,晚辈实不能许诺。
若能平安归来,彼时崔公不弃,一切,都好说。
若崔氏娘子愿来,
晚辈,
愿以郓州十里春风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