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是十五十六,月未满,心也未满,只有夏蝉自知过了盂兰节就是秋,时日不多,死命的吟唱着交响曲。
唧——唧——唧——
不过油麻地警署众人却无心欣赏,而是聚集在监控室内,聚精会神的听里面的林过云招供。
第一次杀人,林过云只觉得心中恨意滔天,且第一名受害者易女士喝醉了酒,所以他很轻松的就用车内的一截电线将她勒死。
趁着天还没亮,他找出一个麻袋,将尸体扛回家里,塞在客厅的大沙发下面。
等家里人上工上学之后,他将尸体搬运回自己房间,接下来的内容,就都出现在【严肃的秘密】当中。
处理完尸体后,他买来漂白剂和清洁粉,将家里清理的干干净净,趁着夜色去抛尸。
连绵大雨,没人有看到他抛尸。
但雨停后尸块却很快被人发现,他惊恐了四个多月,直到警方的侦查彻底停下他才稍感安心,只是心中的变态欲望却如野草般疯长。
直到半年后的第二个暴雨夜,他又开始第二次杀人,出门急未穿外套的叶敏成为了他的目标。
这一次,为了尸块不被发现,他精心挑选了毕拉山山道作为埋尸地。
后来又是第三个,第四个,他逐渐变得麻木,也愈来愈控制不住自己,最后还想寻找新的刺激,所以重新找了抛尸方法...
他说的轻松简单,监控室众人却寒毛直竖,纷纷出去呼吸新鲜空气来缓解心中压抑。
阿杰呆呆看着月亮开口道。
“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简单,就请来两个假记者,装模做样的把录音带交给他们,林过云居然就愿意招供了?先前明明是一副,‘我都要死了,所以一切无所谓’的样子...”
江忠义从口袋掏出几颗奶糖递给众人。
“就同李Sir说的一样,他觉得自己是英雄嘛...”
红豆味的奶糖,除了香纯的奶甜,还有一股绵密的豆香味。
一包综合奶糖,他家小公主唯独觉得这种味道扎嘴,不爱吃,都会挑出来给他。
他吃过一次,就爱上了这种赤忱的五谷味道,令他想到小时候母亲为他做的红豆凉糕,心也变得绵密温柔,叹了口气道。
“除了他阿妈,应该就只有这种好笑的使命感在支撑他活下去吧...”
阿杰一双粗眉瞬间挑高,将口中奶糖三下五除二嚼碎咽下去,说话大声。
“忠义哥,你这就不对了!说的他好像是勉强在活下去!明明他就是变态杀人狂!那些录影带你看到了的,他杀人分尸可一点不勉强!有什么好可怜的!”
“再说了,你可怜他,谁去可怜那些受害者和他们的家属啊!”
他义愤填膺,激起不少同僚讨论,大家各抒己见,争的面红耳赤。
但其实没有所谓对错,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谁也说服不了谁。
唐心柔坐在监控室里,并未竖耳去听,而是想到方才忠义哥说的话。
上一世她曾读过一本名为《活着》的小说,上面讲说。
人是为了活着本身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
当时只觉得好深刻,一点儿也不懂。
可现在却觉得是否不止于此?
人活着就会产生情绪,爱恨,憎恶,痴缠,骄傲,不舍,难堪...
任何人,哪怕心如死灰,只要灰烬中仍有一丝微弱的情绪,都能死灰复燃,再烧的燎原。
可情绪就仅仅是情绪而已,依托这些情绪,人就能活下去吗?
可仅仅活下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关键是怎样活?
她蹙了蹙眉,方才还觉得自己读懂一些了,现在细想还是觉得深奥的不得了。
不过不等她再回味,就有军装警来说方才昏迷的巧阿婆醒了,此时正在医务室,说是想见她。
她即刻拿了何Sir方才交给她的五千块港币过去。
阿巧婆昏倒时头着地,额头肿了一个大包,昏迷时表情都痛苦的不得了,此时脸色苍白,神色却哀伤,安安静静的发呆。
见到唐心柔,她连连叹了好几口气,才开口道。
“小糖心,来时你怎么没跟我说是这么个杀人碎尸的大魔头啊!身上煞气那么重!七诡缠身!居然要我去骗他!你们这不是坑我吗!”
阿巧婆一把年纪了,从前就得过她阿妈不少帮助,虽然总是神神秘秘的,不常见面,但往日情分还在,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嘟嘟囔囔的解释道。
“我不是在骂你,我是怕万一他事后越狱了,又来找我‘请上身’怎么办?这世上又没诡,我去哪里给他请?万一他发癫又要杀人...我没你那般大力,肯定敌不过的...”
又是七诡缠身,又是没诡,她话说的矛盾又奇怪,唐心柔抬头认真看向她,将手中一沓纸钞递过去。
看着那一沓刺眼的红,阿巧婆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伸出干瘪的手来接,但指尖就要触到的瞬间,又急忙收回去。
“算了算了,这钱不能收的!带血带煞!一看就和那个魔头有关系!收了肯定没好结果!”
说着她不甘心的撇了一眼那沓钱,吞了吞口水自言自语道。
“今次帮了那七只冤魂,已经收获功德圆满,不可贪心,不可贪心...”
这五千港币虽是何Sir出的,但程Sir说了,等结案之后,把林过云母亲旧宅发现的五千块拿出来抵,虽然关系弯弯绕绕,但是确实同林过云有关系。
居然能看的出来吗?
唐心柔捏了捏口袋里的铜铃铛,轻声开口。
“阿巧婆,真有你说的这些吗...”
阿巧婆知她在问些什么,嘴角扯出一抹轻笑。
“这种东西,你信就有,不信就没有咯,说到底不过是人心神情绪的寄托罢了...”
“只要你不是做了坏事才去求神拜佛,那自然还是信比较好一点...”
这样吗?
唐心柔指尖拨弄,铜铃发出一声闷闷的轻响,却见阿巧婆又眨了眨眼,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过还是信的人多好,阿婆我才好多多赚钞票嘛!你说是不是啊,小糖心?”
阿巧婆手肘正好碰到她胸口口袋,猫毛毡软软贴在胸口,挤压出一丝温热。
先前她还想问问阿巧婆这猫毛毡究竟怎么回事,现在却抿唇不语。
不重要了。